汉子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意里,多了一丝阴狠。
“王爷说,仙长这一手,叫‘借刀杀人’,不,是‘借刀杀人’还顺带把刀给掰了,一石二鸟,实在是高!”
他往前凑了凑,低声道,“那林川,当初王爷拉拢了很长时间。谁知道他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反倒一头扎进了东宫的死路里,还真把自己当成忠臣良将了。如今仙长出手,正好让他死得其所,也算是全了他的忠名。”
“他一死,东宫那帮子蠢货必定以为是吴越王下的死手,到时候狗咬狗,一嘴毛,王爷正好坐山观虎斗!”
“正是此理。”
吴道长终于睁开了眼。
昏黄的灯火下,他那双眸子清亮得吓人,不见半点浑浊。
他嗤笑一声:“林川那小子,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若非他搅局,让二皇子这么快就挂了,贫道还真不好找由头,劝吴越王下定决心,派兵围城,说起来,贫道还得谢他一番。”
吴道长话锋一转,拂尘轻轻一甩:“只可惜啊,四五万大军,连个盛州都没拿下来。吴越王手底下,也就这点出息。不过也好,正好让东宫放松警惕,以为躲过了一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请王爷放心,东宫的底气,全在那杆虎头枪上。只要折了这杆枪,东宫就是个没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借我的手杀他,既不会暴露王爷,又能让东宫彻底恨上吴越王,这买卖,划算。”
“仙长为王爷筹谋,属下感激不尽!”那汉子激动地抱拳。
吴道长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密室中回荡,显得格外幽冷。
他缓缓站起身,踱了两步。
影子在墙壁上被拉得巨大,仿佛一尊俯瞰众生的鬼神。
“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吴越王腹背受敌,东宫焦头烂额……”
“王爷的大军,便可借平叛为名,挥师南下,直入盛州。”
“届时,东宫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每说一句,汉子的呼吸就急促一分,双眼放光。
吴道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到时候,王爷控制了东宫,再‘恰好’寻回六皇子,高举‘清君侧,扶幼主’的大旗,将那孩子往龙椅上一放……”
他故意停顿下来,欣赏着汉子脸上那狂喜到扭曲的表情。
“你说,这天下,谁敢说个‘不’字?”
“吴越王,是天下皆知的反贼。东宫,是废物。唯有王爷,才是拨乱反正、挽天倾的救世主!”
“六皇子登基,王爷辅政,这大乾的江山,不就换了主人?”
汉子听得浑身颤抖,脸上血色上涌:“仙长……仙长真乃神人也!属下……属下这就回去禀告王爷!王爷的大业,必将功成!”
“去吧。”
吴道长挥了挥拂尘,重新坐回蒲团上,闭上了双眼。
“转告王爷,耐心等着。”
“林川一死,江南必乱。”
密室的门被轻轻关上,汉子脚步匆匆地离去。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檀香袅袅。
许久,吴道长从身旁的棋篓中,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
灯火摇曳,映得他面容晦暗不明。
“这天下棋局,该收官了。”
他将棋子轻轻按在棋盘的某个位置上。
“嗒!”
……
颍州城内,指挥使司。
张启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下面的周振,表情阴晴不定。
“张将军,如今殿下已恢复西陇卫的旗号,这件事,末将也就没必要再瞒将军了。”
周振开口道,“末将出身西陇卫,是陈远山将军麾下旧部。将军若在天有灵,知晓张将军此前厚待我西陇卫弟兄,未曾半分刁难,想必也会深感欣慰。”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张启,继续说道:
“如今该说的,末将已然都说了。林川将军是陈将军一手带出来,论忠勇,他守疆拓土、平叛讨逆,从未有过半分懈怠;论为人,他体恤下属、赏罚分明,比陈将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我西陇卫弟兄们,即便历经波折,也铁了心追随他的缘由。”
“张将军若能改弦易辙,归附朝廷,殿下与林将军承诺,颍州卫的编制不变,弟兄们既往不咎,依旧归将军统领。将来平定叛乱之后,将军若愿北上,林将军必会向殿下举荐,让你得偿所愿,率部驰援北境,杀鞑子、报家国,也造就一番忠勇传奇;即便将军愿守颍州,朝廷也会厚加赏赐,让你坐镇江淮要地,保一方平安。”
“可若张将军不愿背叛吴越王,甘心做那逆天而行的叛军反贼,末将也没话说。”
周振话锋一转,语气坦然道,“我西陇卫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今日末将单枪匹马而来,便是带着诚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将军给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