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多克强调,这只是他基于观察的一种极端推测,一种阴谋论。
但战局在去年年底彻底变了。
秦军的釜洲防线被佩特一举冲垮,云山壁垒宣告攻破,王黎被逼到绝境,不得不启动“镇岳神机”,将那巍峨云山连同进攻的花旗部队一同炸上了天,才勉强拖延了进攻势头。
多克自己深知佩特的厉害,尽管那人是他的仇敌。
自打这家伙从“新仁川”登陆并接管釜洲战局后,秦军就开始节节败退。
如今,云山化为齑粉,敌人的兵锋很快就要直指万年山——新秦的第二道命脉。
如果届时艾达、花旗再联合乎浑邪全力出击,同时在东海的釜洲方向施加巨大压力,对新秦形成两面夹击……万年山,恐怕真的危在旦夕。
多克在燕山监狱里听过零星的广播,从官方报告的措辞和语焉不详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年初弥漫在新秦上下的那种压抑和消极。
如果此时,王黎再不做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扭转颓势,那么在他战死沙场之前,国尉府的那位大人,恐怕就要先对他“做点什么”了。
“当然,”
多克最后吸了口烟,将烟蒂碾灭在冻土上。
“这也仅仅是我单方面的推测。”
单提兰望着远处沉默高效如同机械般的秦军士兵,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多克的推测并非全无道理,他心想。这倒不是说那些将军们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换做任何人在那个位置上,恐怕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自保,并且抓住权力。
他尝试换位思考。
如果真如多克所言,秦军再不做出一场惊天动地的反击,等到三国联军兵临城下,形成合围之势,那时新秦恐怕就真的山河破碎,回天无力了。
这支军队明明拥有如此恐怖的作战素养和科技实力,为何前两年会被联军逼迫到如此境地?
是他们真的不愿意倾尽全力,还是说……秦国人在谋划着别的、更深层的东西?
这并非单提兰胡乱猜测。
他深入研究过秦国的历史,这个在漫长岁月中延续了六千年的史诗级文明,有太多值得观察和琢磨的特质。
他们的文化极具包容性,民众对国家有着极高的认同感和凝聚力,但这些优势往往隐藏得很深。
表面上,秦国历来给人一种“沉稳”甚至“保守”的印象。
可单提兰清楚,这种沉稳绝对是假象。
否则,秦国根本不可能在大反抗时代从覆灭的边缘复国,更不可能将版图扩张到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辽阔。
这个文明的骨子里,事实上极其尚武。
无论如何,他一点也不想站在这支军队的对立面。
“多克,”单提兰甩开沉重的思绪,换了个话题,“老大……他到底什么来头?”
“一个从十几岁就开始满世界搞暗杀的老油条。”
多克咂咂嘴,语气说不清是感慨还是别的。
“你是说……间谍?”
“不太一样。”
多克摇摇头,“他不是安全局那种搞情报的间谍。他是……更纯粹的‘实施者’,杀手。但又不完全像职业杀手那么‘专业’。”
他斟酌着用词,“秦国有个‘机动特遣队’,你听说过的吧?”
“那个挂着安保公司名头的代理人军队?实际就是官方雇佣兵。”
“没错。米风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所以基本上什么都懂点,花旗语、艾达语、东瀛语,说得不算特别溜,但足够交流。”
“绕了一圈,归根结底还是干的黑活。”单提兰总结道。
“呃……可以这么说。”
多克顿了顿,压低声音,“你看见他那一身疤了吗?我他妈在军队里混了二十年,身上留下的记号还没他一半多。”
“见了,”单提兰啧了一声,“可他明明还那么年轻。”
“是啊,比你我都要小得多。”多克又摸出一支烟,瞥了单提兰一眼,“顺便说一句,他不喜欢闻烟味。”
“我们现在简直成了他的专属跟班了。”
“不然呢?”
多克反问,语气带着点认命的坦然,“不跟着他,谁会在乎我们?我不跟着他,到现在还是个战俘;你不跟着他,也早就在燕山监狱里烂透了。”
沉默了片刻,单提兰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不过说真的,多克,他……确实给了我一条新路。但我做的对吗?当个‘乎奸’?不瞒你说,我以前……也曾是个满腔热血的爱国青年。”
“谁不是呢?”多克淡淡回应。
“不,我的意思是……哎,这世道。”
单提兰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复杂,“如果我只是个普通平民,我绝不会选择投靠新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