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浩瀚的信息并未将他淹没,反而如江河归海,缓缓沉淀于心。
洛辰闭目良久,呼吸渐与天地同频,周身气机如渊似海,沉静而深邃。
袁可欣松开怀抱,退后半步,仰望着他。
她能感觉到,眼前的洛辰,已不再是方才那个尚在试炼中挣扎的修士——他像是经历了一场轮回,褪去了尘世浮躁,真正触到了“道”的边缘。
“你……看见了什么?”袁可欣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
洛辰缓缓睁眼,目光如星河倒映,深不见底。
洛辰望着袁可欣,嘴角浮起一抹极淡却温暖的笑意:“我看见了起源。”
风再次吹起,却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轻吟。
四周漂浮的宫殿残骸开始缓缓旋转,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
那些断裂的梁柱、崩塌的台阶、碎裂的符文石碑,竟在虚空中重新拼接,勾勒出一座恢弘巨殿的轮廓。
“逆星宫……正在复苏?”袁可欣瞳孔微缩。
“不是复苏。”
洛辰摇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是‘心渊’在回应归墟令的觉醒。
这并非真正的逆星宫,而是它最后的记忆投影。
如今令主已现,它要交付最后的遗志。”
话音未落,空中骤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苍白色的光柱自天穹垂落,照在祭坛中央。
光中浮现出一尊残破的玉座,其上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那人身披星纹长袍,头戴残缺冠冕,双手交叠于膝上,虽形体虚幻,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是……逆星宫主?”袁可欣呼吸一滞。
洛辰神色凝重,缓缓躬身行礼:“晚辈洛辰,得归墟令认主,不知前辈何人?”
那虚影缓缓抬头,双目空洞,却似能穿透万古时空。
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深处传来,带着无尽悲凉:“吾乃逆星宫末代执掌者,名‘玄渊’。”
“千年前,我欲以三百仙魂为祭,逆改天命,救一将陨之世,却触怒天道,致宫毁人亡,魂魄永困心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洛辰眉心:“你既得归墟令,便已承其责。”
“归墟非灭世之井,而是存续之道的最后火种。”
“当九渊动荡,天机崩乱,唯有令主可重启归墟之门,维系天地平衡。”
“可……这代价是什么?”袁可欣忍不住问。
玄渊的目光转向她,微微一叹:“每一次开启归墟,都需献祭一位令主之‘心’——不是生命,而是执念。你所最珍视之物,将永远沉入虚无,不得再忆,不得再念。”
洛辰心头一震。
他下意识看向袁可欣。她站在光与影之间,眉目如画,眼中映着他身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波澜。
“世间生死和我无关,我只要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活下来。”
那尊玉座上的玄渊虚影微微颤动,似被岁月侵蚀得即将消散,可他的目光却如钉子般钉在洛辰身上。
“你既知代价,仍愿承此重责?”玄渊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
洛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转头,望向袁可欣。
她站在光柱边缘,衣袂翻飞,眼中泛着微光,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洛辰知道她在害怕——不是怕死,而是怕他做出无法回头的选择。
洛辰轻轻抬起手,指尖在她脸颊旁停顿片刻,未触即收。
“我所最珍视之物便是你”洛辰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
袁可欣瞳孔一颤,心头如遭重击。
“所以,若开启归墟,我将忘记她?”洛辰抬眼,直视玄渊。
玄渊沉默良久,终是缓缓点头:“执念沉入归墟,便如星火坠渊。你不会死,但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将如从未存在过一般,从你的灵魂中剥离。”
“那我宁愿不启。”
洛辰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袁可欣猛地抓住他的手臂:“洛辰!你不能……你不能为了我放弃天下!”
“天下?”
洛辰轻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若连你都记不得了,这天地于我,不过一片荒芜。”
“可你不明白!”
袁可欣声音发颤,“若九渊动荡,天地倾覆,众生皆亡,我又怎能独活?你忘了我,我也不会让你背负永世的悔恨!”
袁可欣眼眶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却不肯落下。
风骤然停息,整座记忆投影的逆星宫仿佛也凝滞了一瞬。
玄渊看着两人,空洞的眼中竟闪过一丝悲悯。
“或许……”他缓缓开口,“还有一线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