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与永历帝密议之后,李定国判断吴三桂暂不会对永历下手,便提出分兵之策。
吴三桂只想借天幕引发民变之机,一口气直捣北京,抢占大义名分。
有此大功在手,无论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效曹丕逼宫禅让,皆进退有据。
就算最终事败,青史之上也必留他一笔美名。
可李定国不同。
即便没有天幕,他要复兴的也不是那个早已腐朽糜烂的大明。
他当年为何反明?
因为活不下去。
后来又为何扛明旗反清?
因为清廷更甚!
这样一个人,怎可能只满足于光复旧朝?
加之天幕现世,让他窥见后世华夏新貌,他真正想做的,是再造山河。
即便达不到后世之境,至少也要让百姓有田可耕、有饭可吃,不再卖儿鬻女、啃树皮求生。
李定国欲分兵入川,吴三桂起初不愿。
为安其心,李定国主动提出即便取得川蜀,也将汉中、重庆等门户交予吴三桂管辖。
并请吴三桂派兵协同进军,攻下川蜀门户,便由吴军接管。
吴三桂思虑再三,仍不肯。
若派精锐,恐被李定国设计消耗。
若派杂兵,又形同虚设。
李定国索性直言:“这也不允,那也不应,你待如何?”
吴三桂最终只让他指天为誓。
真小人,也愿与君子为盟。
而李定国,便是这乱世中难得的君子。
李定国依言立誓,吴三桂这才点头。
但钱粮民夫,一概不给。
李定国也不纠缠,只道:“无妨,只借大将军名号一用。”
吴三桂应允。
于是李定国遣使入缅。
使者既不提旧仇,也不问责缅王昔日交出永历之过,只冷声道:“如今吴三桂尊奉陛下,誓师复明。”
“我军虽暂不能北顾,但扫清后方,绰绰有余。”
缅王莽白听懂了话中杀意,颤声问使者欲求何物。
一番交涉,莽白答应出粮出奴,以赎其罪。
至于此事是否就此了结……使者未言,莽白也不敢问。
彼此心知肚明:明军只是不愿战线延长,才允缅王破财消灾。
待到大清覆灭,缅甸的死期也就到了。
莽白近臣曾劝:横竖是死,不如联清抗明,清军正面迎战,缅军袭扰后方,或有一线生机……
话未说完,就被莽白暴怒杖责。
先前明军势弱,是因孤悬缅境、后援断绝。
如今诸军合流,若缅甸再有二心,明军回头一击,便能叫缅邦天翻地覆。
莽白弑兄夺位,本就民心不稳。
先前擒拿永历帝,以媚清。
如今又对李定国卑躬屈膝,以媚明。
更尽失人心。
缅廷之中已有人暗中串联,欲取莽白首级,以作投明之礼。
这一切,鳌拜都清清楚楚。
所以他头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那永历帝竟也学聪明了。
原本以为他是不甘屈居人下的汉献帝,毕竟吴三桂叛明杀君,天下皆知。
可他却毫无怨怼,不仅封吴三桂为大将军,更将玉玺拱手相让。
虽吴三桂在谋士劝谏下暂未接受,但永历对吴三桂所奏之事,一概照准,看都不看。
吴三桂扮作忠臣,事事请示。
永历却道:“圣天子垂拱而治,凡军国大事,爱卿皆可自决,不必事事奏请。”
鳌拜得知时几乎气笑:你朱家若早这般信任臣子,大清又怎入得了关?
更棘手的是,经此一举,永历声威不降反升。
吴三桂又喜又恼。
喜的是永历识相,甘当泥塑木偶。
恼的是永历被捧成了“圣君”。
正蓝旗那帮骄兵悍将,每次接到吴三桂军令,都要再三确认:“此令经陛下准否?”
吴三桂还偏偏不能翻脸。
就像曹操,纵有称帝之心,亦得毕生扮作汉臣。
就像司马氏,当街弑君,仍要口诵忠义。
为何?
只因自己如何待君,臣下便将如何待己。
这忠臣的面具,一旦戴上,就再难摘下。
鳌拜揉了揉额角。
不幸之中尚有侥幸,至少李定国去了四川。
清军畏李如虎,若他亲临主战场,只怕军心先溃一半。
如今唯有指望张德地能多少挡上一阵。
不指望他做岳武穆,至少做个赵括,能拖白起四十日,也好。
张德地,汉军镶蓝旗出身,原顺天府尹。
鳌拜与他深谈后,认定其确有实才,并非空谈之辈,便力荐他为四川巡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