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本事,我根本不可能偷听,但这种事我……早就知道……从逃……”
话未说尽,二人皆是垂首不语,良久,方怡猛的抬头,轻轻拉起沐剑屏的手腕,柔声道:
“小郡主,我晓得你心里有他。”
“有?”
沐剑屏自嘲一笑,脸色陡然冷下,
“有也是恨!”
“恨什么呢?”
方怡抬手为沐剑屏拢起鬓角的碎发,她们自小便在一起,过得并非全是安生日子,说是郡主,其实也就是逃犯,年岁大的自会照顾年岁小的,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我还不晓得你?心里软,恨不起来,反倒叫自己伤心!而且,”
方怡又是一笑,挑了挑剑眉,
“恨不也是爱吗?小郡主,你比我强,晓得自己要什么,明白谁真的对自己好。”
“那又如何呢?”
沐剑屏惨然一笑,眼角已见湿润,
“国恨在前,家仇在后!师姐,没可能的!恨就是恨,爱就是爱!”
听了这话,方怡心头凄然,将沐剑屏紧紧搂在怀里,
“自古空情多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小郡主,咱们女儿家只怕一个情字,也只一个情字!
那坏人着实厉害,莫说你,我心里何尝不是有他呢!护法也不过有三分像,我才有些心思,你若真是没法子恨,不妨学一学三国里的夏侯恩!”
沐剑屏最爱看《三国演义》,幼时总是颤着方怡为她讲,如何不知夏侯恩何人,
“两边下注,庄家通吃,师姐,教主不会允许此事的!”
“就是不允才要如此!”
方怡脸色肃然,低声道:
“咱们沐家世受皇恩,为大明纵是落得粉身碎骨、全族尽灭也无妨!可教主你我都见过,是非凡人,却也非人君之象!与那人斗,多半要败!
小公爷乃国公爷嫡系,绝是逃不了一死!可他如今尚无后人,倘若如此,沐家岂非断了血脉?沐家断了血脉,谁又来再开日月?
小郡主,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计,此刻不妨学一学那猛虎王,将身家寄托于昔日之敌,未尝不是一条生路啊!”
沐剑屏心头一动,虽摇了摇头,正声道: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柳师父死在他手里,我若委身于贼,岂能对得起柳师父养育之恩!师姐,此话休要再提!”
闻言,方怡也是脸色一白,她们初时漂泊天下,是柳大龙挑着扁担带着她们走过山川湖海,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她们,名为师徒,实为父女,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罢了!终是宫墙萧郎,秋风再不见芳菲!”
方怡长叹一声,猛的挥起短剑,沐剑屏一惊,亦是挥起短剑,直杀而下,
“师姐!这次是我更快一步!”
见自己的短剑先没入毒冰蚕体内,沐剑屏欣然一笑,可鼻尖传来的血腥味叫她脸色大变,那分明是人的血,扭头一看,正见一柄短剑刺进方怡腹中,
“师姐!”
沐剑屏顾不得许多,忙将方怡抱在怀里,她颤抖着手想象拔剑,却想起将剑拔出只会让人死得更快,一时间没了法子,慌忙从怀里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就要喂方怡服下,
“不用白费力气了,”
方怡笑着,嘴角溢出的鲜血恍若盛开的曼陀罗,
“他……他也告诉我那法子了……小郡主……快把毒冰蚕的毒囊塞进我肚子里……这样我就能……做……傀兵……快……快!”
“师姐!”
沐剑屏哀嚎一声,拼命摇着脑袋,可看着师姐愈发苍白的脸色和呼吸,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一咬牙,折身就要去取毒囊,谁知刚起身,地面忽得颤动起来,紧接着,一条条毒冰蚕竟是从地底钻出,用来容身的帐篷径自倒塌,露出皑皑雪谷。
“毒冰蚕群怎么会被引过来?!”
沐剑屏亡魂大冒,她们来时带着上百人的队伍,这些人都是明教的死忠,为的就是以身引走毒冰蚕,让她们两个有机会擒下一条,这是对于她们的考验,也是投名状,在毒冰蚕群被引开后,她们趁机擒下一条,逃出十多里外,又在住处洒下大量驱赶毒冰蚕的药粉,这才敢动手,前后过去两日,按理毒冰蚕群绝不该追上她们才是。
“这不是毒冰蚕!”
猛的,沐剑屏看到毒冰蚕那雪白的肉身之下,竟是藏着一张张露出诡异笑容的人脸!这些人脸她很熟悉,正是带来的那些明教死忠!
“这!这!这!”
沐剑屏不住倒退着,她见过更加恐怖的蛟龙,可这等诡异的怪物却是更加直击她脆弱的灵魂,恍惚间,她竟看见一条条毒冰蚕在血肉之内蠕动,鼻子、眼睛、双耳、嘴巴……全身窍穴中都塞满了肉白的虫子。
“小……小郡主……别怕……”
忽然,方怡虚弱的嗓音传来,她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