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顾远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种绞尽脑汁后豁然开朗的光芒,带着一种狠厉和决绝,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 “大人!臣有一计!或可破此僵局,一举粉碎叛军阴谋!”
述律平闻言大喜,身体都不由自主前倾:“哦?快讲!” 耶律德光也紧张地看了过来。
顾远深吸一口气,开始“献计”。他首先详细分析了双方兵力对比、地形优劣来显示出他卓越的军事才能,然后提出了一个极其精妙却阴损毒辣到极致的作战计划:
“……大人可派一死士,诈降于品部(他特意点了刚才拦截他的品部),散播谣言,称楮特部与乌隗部已暗中与大汗达成协议,将在大会前夜倒戈……待其内部猜疑一起,我军主力趁夜分三路,突袭品部、涅剌部、突吕不部营地!同时,派精锐小队,携带染了瘟疫(他刻意强调)的死牛死羊,投入乙室部的水源地上游!不出数日,叛军必军心大乱,战力锐减!届时大人亲率铁骑中央突破,臣愿为先锋,直取叛军首领大帐!必能一战定乾坤!”
这个计划,军事上堪称冒险却极度阴损,甚至有些步骤显示出了顾远用兵的狠辣和奇诡。但政治上,简直是自杀!大规模使用瘟疫战术,屠杀同胞,离间部落……这根本不是平叛,这是要拉着整个契丹一起下地狱!就算赢了,阿保机和述律平也将彻底失去所有部落的民心,背上“阎王”、“恶魔”的骂名,永世不得翻身!契丹也必然元气大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果然,述律平听着听着,脸上的喜色迅速褪去,变得惊愕,继而铁青,最后化为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一丝恐惧!她猛地打断顾远,声音尖利: “住口!顾远!此计绝不可行!”
顾远立刻露出“错愕”和“委屈”的表情:“大人?此计虽险,却是目前唯一能快速取胜之法啊!叛军势大,若不……”
“取胜?就算胜了又如何?!” 述律平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远,几乎是厉声呵斥,“死伤如此惨重!更是用此等……此等伤天害理之法!长生天都会降下惩罚!各部牧民会如何看待我们?他们会觉得那些叛军是在维护祖制,而我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是恶魔!你这不是在帮大汗,你是在彻底毁了大汗的基业!毁了我契丹的国运!”
她越说越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顾远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和审视:“左贤王!你献此毒计,究竟是真心为大汗着想,还是……还是觉得本后一介女流,可欺瞒哄骗?!嗯?!”
这一刻,帐内气氛降至冰点!耶律德光也吓得脸色发白,看看母亲,又看看顾远,不知所措。
顾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立刻“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脸上露出“惶恐万分”、“百口莫辩”的委屈和“忠臣被疑”的悲愤,声音都带上了颤音,表演得淋漓尽致: “大人明鉴!臣……臣死一万次也不敢对大汗、对大人有二心啊!此计……此计确实是臣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取胜的办法了!”他抬起头,眼神“真挚”甚至带着点“愚蠢的固执”: “大人!契丹八部,如今七部联合反叛!台面上大军就超过七万!暗地里不知还有多少势力观望!我军虽精锐,也只有五万!强弱悬殊!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胜者王侯败者贼!臣……臣只是不想输啊!臣更不想死!”
他就是要流露出贪生怕死的一面,立下政治白痴的人设,然后话锋一转,再次“表忠心”,语气“激动”而“悲壮”: “大人!您想想!我顾远为何当初在汗庭,甘冒奇险,以那般酷烈手段处死滑哥?为何在平定剌葛之乱时冲锋陷阵?正是因为大汗知遇之恩!是因为大汗要建立不世功业!我顾远认定的汗,只有一个!永远也只能有一个!那就是阿保机大汗!今日若败了,大汗身败名裂,我顾远情愿陪着大汗战死沙场,以报知遇之恩!绝无怨言!”
他这番话,先是示弱怕死,再表忠心,只认阿保机,最后表态愿同生共死,塑造耿直武夫形象,层层递进,巧妙地将自己“毒计”的动机归结于“愚忠”、“急躁”和“军事上的不择手段”,彻底洗脱了“别有用心”的嫌疑。
果然,述律平听完,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看着跪在面前、一脸“委屈惶恐”却又“倔强忠心”的顾远,心中的怀疑去了大半,反而生出一种“此人虽手段狠辣莽撞,但确是一把锋利且忠心的刀”的感觉。尤其是在当前无人可用的窘境下,这样一把“只知道听命令砍人”的快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罢了……你起来吧。本后知道你的忠心了。只是……此计太过酷烈,有伤天和,更失人心,绝非良策。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像是在问顾远,又像是在问自己,眼中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顾远心中冷笑,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述律平自己已经彻底否定了武力解决的道路,并且对他的“政治低能”放下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