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兰在托娅的手温暖中渐渐平息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她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痕,尽管新的泪水很快又涌出,声音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的沙哑:“拜火教……收养了我。张三金……他让人训练我武功。也许是因为仇恨,也许是因为……我骨子里流着娘那份坚韧的血,我在武学上还算有些天分。我更擅长的是……是那些数字和条理清晰的东西。账目、物资调度、人员安排……还有,如何从纷杂的消息里找到有用的情报。这些……我似乎天生就懂。”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认命:“张三金……大概觉得我还有用。他把我调到了他秘密组建的‘左帐’,交给张红姐姐……也就是后来的赫红统领红先生教导。张红姐姐……她待我极好。完全没有因为我是‘捡来的’、身世不堪而轻视我。她像亲姐姐一样照顾我,教我本事,也教我……如何在这黑暗的世界里保护自己。我把她……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提到张红(赫红),银兰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光。“我十八岁那年……和我一样年龄的张红姐姐看我长大了,想替我物色一个可靠的郎君,让我有个归宿。”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带着深深的恐惧和抗拒,“可是……顾帅,您知道的……我亲眼目睹了娘……还有那么多族中姐妹的遭遇……我对男人……充满了恐惧和厌恶!我……我甚至无法忍受男人靠近我!”
顾远理解地点点头。那样的童年创伤,足以摧毁一个人对异性的所有信任。
“但是……张红姐姐她没有逼我。” 银兰的声音带着感激,“她理解我的恐惧,她尊重我的选择。她说:‘不想嫁就不嫁。左帐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不是需要嫁人的女人。’ 她真的……把我当成和其他男儿一样的战士来培养、来委以重任!她让我负责重要的账目和后勤调度,甚至让我参与一些核心的情报分析……在左帐,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像‘人’一样被尊重的感觉。” 这是她在拜火教时期,除了对张红的感情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
“再后来……” 银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就是左帐被冤枉……被指控勾结外敌,意图颠覆拜火教……” 她看了顾远一眼,眼神复杂,但没有怨恨,只有一种命运弄人的感慨。“我们……包括张红姐姐,都成了叛徒。我们试图救张红姐姐……但被古力长老亲自带人镇压了……我被抓进了地牢……被种下了生不如死的‘九曜蚀心蛊’……再后来……” 她看向顾远,眼中充满了真诚的感激,“就是顾帅您,在云州拜火教大乱之际,攻破分坛,救了我,替我解了蛊。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顾远默默地听着,心中对银兰的遭遇充满了同情。他完全理解了她性格中那份清冷、疏离和对男性的抗拒从何而来。身负血海深仇,背负屈辱之名,在拜火教这个魔窟中挣扎求生,唯一的温暖(张红)也因政治斗争而失去……能活下来,并成长为如今独当一面的赤磷卫统领,她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善良的托娅早已泪流满面,她拿出自己的丝帕,温柔地、小心翼翼地替银兰擦拭着脸上的泪痕。旁边的森特勒,这个年轻的赤磷卫军官,早已听得目瞪口呆,心神剧震。他只知道银兰统领身世坎坷,沉默寡言,武功高强,行事干练,却万万没想到,这清冷的外表下,竟然埋藏着如此惨烈、如此沉重的过去!他才二十出头,何曾经历过、甚至想象过这等黑暗?他看着银兰苍白憔悴却依旧坚毅的侧脸,心中除了震撼,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疼惜和想要守护的冲动。
顾远给了银兰一点时间平复。车厢内只有车轮的辘辘声和压抑的呼吸声。良久,顾远才再次开口,声音温和:“好了,银兰。你的身世,我大概明白了。很沉重,很……不容易。” 他选择了一个比较克制的词。“那么,接下来,说说你离开拜火教,跟随我之后的事情吧。特别是……关于你一直称呼我为‘顾帅’这件事。”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焦点引向一个相对轻松,但银兰同样在意且能串联起部分往事的小细节。这既能让她暂时从最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又能为后续更核心的秘密做铺垫。
果然,提到“顾帅”这个称呼,银兰的情绪明显从巨大的悲恸中抽离了一些。她甚至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向顾远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和……复杂,那里面混杂着感激、敬佩,还有一种近乎信仰的光芒。
“顾帅……” 她轻声唤道,这个称呼似乎给了她某种力量,“您知道吗?您先是左大都尉,后来又被张三金封为拜火教右大长老,再后来,痕德堇可汗又封您为左谷蠡王……那时候,您身份多重,地位尊崇,别人对您的称呼五花八门,有叫您王爷的,叫您又大长老的,也有叫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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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顾远:“您是不是一直以为,我称呼您‘顾帅’,只是因为您当初救我时,是羽陵部的族长,在中原建立势力,称帅,或者是因为习惯?”
顾远微微一愣,这确实是他之前的想法。像墨罕等从小跟着他的元老,习惯叫他“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