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弱小没错!但你的方式错了!”顾远的声音如寒冰,“他们是顽劣,但罪不至死!你刚才那一脚,再重一点,小刀的肋骨就断了!你的刀再进一寸,他的命就没了!这叫保护?这叫凶残!这叫滥杀!”
顾寤咬着嘴唇,不说话,但眼神里依旧是不服气。
顾远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试图讲道理:“寤儿,力量越大,责任越大。你天赋异禀,更需懂得克制!对待朋友、对待族人,要有情义!要有分寸!愤怒不能冲昏你的头脑!否则,你空有一身本事,只会成为祸害!你明白吗?”
顾寤低下头,闷闷地“嗯”了一声,但顾远看得出,他并未真正理解。这孩子骨子里那种被激怒后完全丧失理性、只凭本能和戾气行事的特质,像一颗危险的种子,深深埋藏……
更让顾远感到不安的,是另一件事。一次狩猎练习,顾寤独自射中了一只半大的黄羊。当顾远和乞答循迹赶到时,看到的场景让他们头皮发麻。
那只黄羊还未完全断气,倒在血泊中痛苦地抽搐哀鸣。而小小的顾寤,正蹲在旁边,用他那把锋利的弯刀,面无表情地、极其熟练地开始剥皮!他的动作精准、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刀刃划过皮毛与血肉的连接处,发出轻微的嗤嗤声,鲜血染红了他的小手和衣襟,他却浑然不觉。他眼中没有孩童应有的怜悯或初次杀生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妖魔般的、对“分解”过程的沉浸。
“寤儿!”顾远一声断喝,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顾寤抬起头,小脸上还沾着血点,眼神有些茫然:“爹爹?怎么了?我在处理猎物啊。墨罕师傅说过,猎物要尽快处理,肉才不会坏掉。”
他说得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我很能干”的邀功意味。那过于冷静、过于熟练的姿态,让顾远和乞答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绝非一个正常孩童面对濒死猎物时应有的反应!这简直像……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对血腥和掌控的本能迷恋!
顾远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沉声道:“猎物濒死,当先了结其痛苦,再行处理!这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猎人的规矩!你看看它!”他指着那只还在抽搐、眼神绝望的黄羊,“让它如此痛苦,与虐杀何异?!”
顾寤看着痛苦挣扎的黄羊,又看看父亲严厉中带着痛心的眼神,似乎第一次意识到了什么。他小脸白了白,低下头,小声道:“我……我知道了,爹爹。”
自那以后,顾远对顾寤的关注和刻意引导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减少了纯粹力量技巧的训练,增加了更多关于“仁恕”、“克制”、“敬畏生命”的道理讲解,甚至让他去照顾更小的孩子,试图唤醒他心中的柔软。然而,顾寤在训练和战斗时眼中偶尔闪过的、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与狠厉,以及他内心深处对“保护”近乎偏执的理解(尤其是对女性),始终像一根刺,扎在顾远心头。顾远隐隐感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东西——这孩子内心深处,是否还藏着某种执念?这份执念,是否正是他性格扭曲的根源?可惜,忙于部族事务和照顾托娅的他,此刻还未能真正深入触及儿子那封闭的心扉。
日子还在流逝,可长子的越发越琢磨不透让顾远开始了另一重焦虑……
月色如水银般倾泻在寂静的营地,白日里孩子们的喧闹早已沉寂,只剩下篝火余烬偶尔的噼啪和远处守夜赤磷卫轻微的脚步声。顾远却毫无睡意,他披着外袍,坐在毡帐门口的小马扎上,深邃的目光穿透黑暗,落在不远处另一顶属于长子顾寤的小毡帐上。那里面,睡着的是他引以为傲又深陷忧虑的骨血。
白天的一幕幕,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心。
晁大刀和晁小刀兄弟俩,正围着一脸涨红、急得直跺脚却说不利索话的铁狼儿子巴塞。巴塞才三岁,天生有些口吃,此刻被两个小霸王故意用绕口令逗弄:“巴…巴塞…!白……石白……又滑,搬来白石搭……白塔。白石塔,白……石搭,白石搭……石塔,白塔……白石……搭。搭……好白石:塔.白塔白又滑你说!快说!” 巴塞越是着急,越是结巴,憋得小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本是孩童间常见的顽劣,无伤大雅。然而,站在不远处的顾寤,那张酷似顾远幼时的俊秀小脸,瞬间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他眼神冰冷,紧抿着唇,握着腰间小弯刀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冲上去呵斥或动手,但那股压抑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敌意,却让周围玩耍的孩子们都下意识地离他远了几步。
顾远的心沉了下去。他太熟悉儿子这种状态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果然,没过多久,顾寤“路过”晁家兄弟放在地上的木刀时,“不小心”一脚踩了上去。咔嚓一声脆响,那柄晁大刀视若珍宝、缠着布条的粗糙木刀,从中断裂!
“啊!我的刀!” 晁大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