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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檀香的气息变得粘稠而压抑。顾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声。背叛张三金?还是顺从警告,隐瞒阿保机的动作?前者风险巨大,后者则可能错失打压阿保机、获取耶律洪信任的良机,甚至可能让耶律洪怀疑自己的忠诚!
电光火石间,顾远脑海中飞速权衡。阿爷留下的“贺礼”中关于“困龙锁”虚阵的提示在他脑中闪过。耶律洪对张三金的忌惮,对阿保机的猜疑,都是可以利用的裂痕!扶持耶律洪,打压阿保机,利用“困龙锁”的谎言作为护身符,同时暗中积蓄力量拯救两部,脱离拜火教掌控——这是他昨夜就定下的策略!张三金的警告,反而印证了阿保机动作的危险性,也坚定了他的选择!
但,不能全盘托出!耶律洪同样多疑,将阿保机与李克用暗中勾结、意图引契丹军入瓮的细节和盘托出,固然能重创阿保机,但也将自己彻底暴露在张三金和阿保机的疯狂反扑之下,而且会让耶律洪掌握太多信息,自己就失去了利用价值和控制权。必须有所保留,抛出关键线索,引导耶律洪自己去“发现”和“判断”,将怀疑的种子深深种下,让耶律洪主动寻求与自己的合作!
顾远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犹豫?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回忆和斟酌措辞。
“回可汗,”顾远的声音带着谨慎,“云州之战,惨烈异常。李克用沙陀军悍勇,我军……损失惨重。至于阿保机……王子,”他用了尊称,“他确实……出现在了苗疆附近。”
“哦?”耶律洪身体微微前倾,小眼睛眯成一条缝,精光闪烁,“继续说。”
“当时,臣正率残部在苗疆边缘与一股沙陀偏师周旋,兵穷粮绝。”顾远语气沉重,描述着当时的困境,“就在臣以为……必死无疑之际,却意外发现……阿保机王子的精锐骑兵,似乎……与李克用的主力……有过接触。”
“接触?!”耶律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什么接触?!是交战还是……?”
“臣……不敢妄言。”顾远低下头,显得十分为难,“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旗帜。但……气氛似乎……并非剑拔弩张。而且……”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耶律洪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抛出了最关键、也最模棱两可的炸弹,“就在臣部即将被沙陀偏师合围之时,阿保机大人的军队……突然……撤走了。李克用的主力似乎也因此……行动迟滞了片刻。臣……才得以抓住一线生机,击溃了当面的沙陀偏师。”
轰!
耶律洪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震!手中的奶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乳白色的液体泼洒开来,如同他此刻骤然翻腾的内心!他死死地盯着顾远,脸上的肥肉都在微微颤抖。
“撤走了?!在李克用主力面前撤走了?!还导致了李克用行动迟滞?!”耶律洪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低吼,充满了震惊、愤怒和一丝被背叛的寒意。这信息量太大了!阿保机的军队出现在不该出现的苗疆,与李克用主力“接触”,气氛非敌对?然后在顾远即将覆灭的关键时刻,阿保机撤兵了?李克用还因此迟滞了?这意味着什么?是巧合?还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甚至……是交易?!阿保机坐视顾远部被消耗,甚至可能与李克用达成了某种协议?!
“那……苗疆现在呢?!”耶律洪几乎是咬着牙问道,他想起张三金汇报时轻描淡写地说苗疆局势已“大体稳定”。
顾远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沉重与困惑:“苗疆……回可汗,自那次战役后,臣部损失过重,无力深入。但据后续零星传回的消息……苗疆诸部,似乎……已推举了新的苗王,是一位……圣女。而且,他们似乎……已经与我契丹……脱离了直接掌控,更像是……一种……合作关系?” 他刻意强调了“合作关系”这个词,语气带着不确定和疑虑,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耶律洪瞬间铁青的脸。
“合作关系?!”耶律洪猛地一拍矮几,上面的瓜果跳了起来!“张三金告诉本汗,苗疆已服!他派去的人已经掌控了局面!好一个‘合作关系’!好一个‘大体稳定’!” 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巨大的疑云如同实质般笼罩在他心头。张三金在撒谎!他为什么要替阿保机隐瞒?阿保机在苗疆做了什么?他和李克用之间到底有什么勾结?扶持圣女当苗王?这背后有没有张三金的手笔?阿保机撤兵,是怕顾远部覆灭后事情败露?还是和李克用达成了分赃协议?无数的疑问和可怕的猜想在耶律洪脑中疯狂滋生、碰撞!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顾远提供的这些关键而模糊的线索,加上耶律洪自己对阿保机狼子野心的深刻认知和第六感,已经足够在他心中点燃熊熊的猜忌之火!这火一旦燃起,就再难扑灭!阿保机,这个手握重兵、在部族中威望日隆的弟弟,已经成了他汗位下最危险的毒瘤!一日不除,他一日寝食难安!
帐内死一般寂静,只有耶律洪粗重的喘息声。顾远垂首静立,仿佛也被可汗的震怒所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