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日仙国,东海之滨。”
贾静回答得滴水不漏,这是贝西念身份根脚。
“出日仙国……好地方。”
姬无命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依旧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说来也巧,姬某昔日一位故人,名字与姑娘倒是颇为相似,她姓贾她单名一个‘静’字,小字似乎便唤做西贝?当真是缘分奇妙。”
来了!他果然起了疑心,直接出言试探!
贾静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但她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哦?竟有如此巧合之事?看来姬公子与那位故人感情甚笃,连小字都记得如此清晰。我前几日听惜云妹妹说,姬公子您以前的夫人就是姓贾吧!”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曾经的自己,来掩饰名字巧合带来的冲击。
姬无命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他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掩去眸中神色:“确实......我的妻子确实姓贾名静......只可惜,红颜薄命,她早已香消玉殒多年。”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沉痛。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好一个猫哭耗子假慈悲!贾静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几乎要控制不住当场作呕。她强行压下喉间的腥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那真是可惜了。世事无常,还望姬公子节哀。”
楼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风吹荷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涌动、几乎凝成实质的紧张气氛。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姬无命放下茶杯,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那双眼睛再次锁定了贾静,这一次,其中的温和褪去,探究之意更浓:“贝姑娘,我们......是否曾在何处见过?姬某总觉得姑娘有些眼熟,尤其......是这双眼睛。”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她的眉眼。贾静感到眼眶一阵刺痛,仿佛要被这目光灼伤。她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姬无命或许不确定她的身份,但那点熟悉的影子,已经足够让他这条毒蛇死死咬住不放。
她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他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冷意和不悦:“姬二公子说笑了。小女子自幼在神教长大,此次乃是初次离开出日仙国踏入中州。公子所见眼熟,想必是错认了。天下之大,人有相似,也不足为奇。”
她抬起头,重新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眼神变得清澈、坦然,甚至带着一丝属于大宗派弟子的傲然:“更何况,姬公子所言的那位故人已然逝去,姬公子让我与此相比,未免有些唐突了。”
她巧妙地将自己引向他死去的妻子,反将一军,表达不满。
姬无命盯着她看了足足三息,楼内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贾静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嘶鸣声。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灵力在经脉中无声运转,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虽然她知道,在此地,在孔家,姬无命大概率不敢公然动手,但他若真的确认,往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终于,姬无命眼底的锐利稍稍收敛,嘴角重新噙起那抹虚假的笑意:“是在下失言了。睹人思旧,一时情难自禁,还望贝姑娘海涵。”
他站起身,仿佛准备告辞。
贾静心中稍松,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也跟着起身:“姬公子言重了。”
姬无命走到楼梯口,忽然又停下脚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贝姑娘如今客居孔家,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寻我。姬家与孔家如今是姻亲,不必见外。”
他的笑容温和,话语体贴,但那双眼睛深处,却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和疑虑。
“多谢姬公子好意,最近有惜云妹妹照顾我就好!”
贾静微微欠身。
“是我唐突了!告辞~!”
直到姬无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直至完全听不见,贾静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晚风更凉了,吹得她浑身冰冷。
许久,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掌心早已一片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点点刺目的红梅。
剧烈的颤抖,此刻才毫无保留地席卷了她的全身。
那不是恐惧,而是仇恨释放后的虚脱,是面对生死大敌却不得不强行隐忍的极致压抑,是阴谋与危险暂时退潮后,那更加令人窒息的、对前路艰险的清醒认知。
姬无命没有完全相信,但他心中的疑窦已生。这条毒蛇,已经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毒牙。
贾静依旧僵立在窗前,晚风拂动她淡青的裙摆,却吹不散她周身弥漫的冰冷与死寂。掌心的剧痛和湿滑的鲜血提醒着她方才与恶魔擦肩而过的惊险。
理智在清晰地告诉她:只要她现在立刻收拾行装,连夜离开曲阜城,返回遥远的日出仙国,回到太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