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歌皱眉:“这样主殿修复会快,但偏殿聚灵阵只能撑十天。”
“十天够了。”李沧澜看向南方山岭,那里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新开的梯田,“等南岭新药田产出第一批灵草,就能补上。现在最怕的,不是偏殿没灵气,而是地基塌了,主峰倒了,谁都活不了。”
叶清歌盯着他看了几秒。
她看见他左耳后颈,皮肤下有银线在动,像活物;看见他说话时,左手一直垂着,袖子遮着,灰败的颜色已经爬到小臂。
她点头:“我去安排阵法师。”
下午申时,三类资源分配基本完成。
战略级材料已运走:玄晶母石送去七处阵眼,镇脉岩运到主殿地基;战术级物资按需发放:建筑堂得了三百斤寒铁锭,阵法司得了二百块灵纹铜板,药谷得了五百块引灵石;基础资源通过劳绩制发放:外门弟子排着队,在青石桌前登记、领奖。有人领到灵石,攥在手里不松手;有人领到凝气散,当场喝下,苍白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林雪薇拿着最新统计表找到李沧澜时,他正靠在议事厅外的廊柱上。
夕阳很亮,把他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青砖地上,像一道沉默的刀。
他左手垂着,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腰间玉盒,发出“嗒、嗒”声,像在倒计时。
林雪薇把统计表递上:“第一批工分兑换已完成,两百三十七人领了灵石和丹药。没人再闹了。”
李沧澜没接,只点点头。
他脸色发白,嘴唇很淡,但眼睛还是亮的。
远处,锤子声密集响起,叮当不停——工匠们在焊新的阵基框架,火星四溅,映着夕阳,像血,像火。
阳光照在新铺的镇脉岩上,反射出淡淡的青光,温柔又坚定。
林雪薇递来一碗药汤,青瓷碗,冒着热气,药味苦:“这是固元膏熬的,加了三味安神草,喝了能提神。”
李沧澜接过碗,指尖碰到碗壁,正要喝,动作却停了。
他低头。
碗底,一条极细的银线沉在褐色药汁里,像活的一样,微微蜷曲,泛着冷硬的金属光。
他放下碗,揉了揉太阳穴。
这时,叶清歌从偏殿回来。
她走得很快,白衣翻飞,寒渊剑没出鞘,但剑鞘上的银纹已经亮了,幽光流动,像星河刚涌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那碗药汤,看见碗底的银线,看见李沧澜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腹下,银灰脉络正飞快游走。
“你又用了燃金术?”她声音冷了,带着质问。
“没全用。”李沧澜笑了笑,笑得很淡,牵动了左脸颊一道新伤,“只是借了一点灵金之力,稳住阵核接口。不然,玄晶母石嵌入阵眼时,灵压反噬,会炸毁半座山。”
“你的手都变色了。”叶清歌盯着他左手,声音更冷,“再这样下去,经脉会彻底硬化,变成真正的……金属。”
李沧澜没答。
他抬头,看向山门方向,目光穿过层层殿宇,仿佛已经看到那扇即将打开的门。
“只要撑到新阵建成。”他声音很轻,却很清楚,“就够了。”
叶清歌盯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颗丹丸。
赤红如血,圆圆的,表面有金纹。一拿出来,就有热气扑面,廊下的烛火都晃了。
“赤阳焚心丹。”她声音不容拒绝,“吃了吧。不然我不走。”
李沧澜看着那颗丹,没接。
这时——
山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巡逻弟子狂奔而至,盔甲歪斜,脸上没血色,声音嘶哑:“东……东侧山壁!出现异象!地面裂开,露出一口青铜棺!棺盖上……刻着‘影蚀’二字!”
李沧澜猛地站直。
他抓起桌上那把黑布短刀。刀身立刻震动,嗡嗡作响,刀脊暗红血槽,隐隐泛起红光,像在回应远方的召唤。
叶清歌拔出寒渊。
剑未出鞘,剑鞘银纹已爆发出刺目银光,照亮整条长廊。
林雪薇一把抓住李沧澜左臂,力气很大:“不能去!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扛不住高强度战斗!”
李沧澜甩开她的手。
动作干脆,但甩手时,袖子彻底滑落。
一截小臂露在夕阳下。
皮肤灰败,像蒙尘的古铜。
皮下,银灰脉络飞快游走,每一次跳动,都泛起冰冷金属光,好像有无数小齿轮,在血肉里咬合、转动。
他迈步往外走。
左脚刚踏出廊下阴影,踩进夕阳金光里。
光影交界处,他身影被拉得极长,像一道即将斩断天空的孤绝剑影。
山风忽起,吹起他衣角,猎猎响。
远处,锤子声还在响,叮当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