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早已在死士的口供和溃兵的哀嚎中拼凑完整:杨子钊、晋岳,这两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在城破绝望的最后关头,竟下令将关内尚存的近两万民夫——那些为他们搬运滚木礌石、修补城墙、在箭雨中填平壕沟、甚至最后时刻被驱赶着当作人肉盾牌的可怜人——不分男女老幼,尽数屠杀!
此刻,这本就因惨烈血战而沸腾的怒火,如同被泼了滚油,轰然炸裂!
他们不再仅仅是麻木地清理战场、收敛袍泽遗骸的疲惫之师,而是化身成最凶悍的复仇猎犬,眼中燃烧着炼狱的火焰,胸腔里奔涌着滚烫的岩浆!
沉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金属刮擦瓦砾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撬棍插入焦黑尸体下发出“噗嗤”的闷响,瞬间打破了短暂的死寂,汇成一股充满血腥味和毁灭气息的狂潮,席卷整个废墟。
“搜!给老子一寸寸地搜!连老鼠洞、蛇窝子也别放过!”一个满脸烟灰、眼珠赤红如炭火的老兵嘶吼着,他叫陈大奎,是张小虎麾下的老什长。
他挥舞着豁了口的横刀,疯狂劈砍着一堵半塌的土墙,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迷蒙了他的视线也毫不在意。
“杨子钊那狗贼!化成灰老子也认得!他那身骚包的玄甲,还有脸上那道疤,就是阎王爷给的记号!给老子仔细翻!”
“晋岳那狗贼!肥得像口待宰的年猪!化成灰也得把他筛出来!为乡亲们报仇!”另一个年轻士兵,李二狗,嗓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撕裂。
他猛地丢掉长枪,直接用双手在灰烬和混杂着碎骨的瓦砾中扒拉。
“报仇!报仇!报仇!”呼喊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的废墟中响起,汇成一股充满血腥味的狂潮,冲击着这片死亡之地。每一个声音都饱含着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切骨之痛,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幸存者的心上。
张小挥舞着沉重的厚背战刀,刀风呼啸,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挡路的焦木梁柱、破碎的拒马、半塌的墙体劈砍得粉碎,木屑和火星四溅。
“狗贼!滚出来!让你虎爷亲手剐了你!三千六百刀!一刀不能少!少一刀老子跟你姓!”他的吼声已经完全嘶哑变形。
他身后的亲兵,如李铁牛、赵老四等人,紧随其后,同样面目狰狞扭曲,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手中的刀枪在暮色中闪烁着渴望饮血的寒光,每一次挥砍、每一次撬动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仿佛眼前的废墟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焦灼搜寻中缓慢流逝,如同钝刀子割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头顶的日头无情地西斜,将废墟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扭曲,如同无数鬼魅伸出的枯爪,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光明,也将冰冷粘稠的阴影投射在每一个士兵的心头。
士兵们脸上的黑灰被汗水冲刷出道道沟壑,疲惫像沉重的铅块挂在每个人的四肢百骸,每一次弯腰、每一次翻动瓦砾都变得无比艰难,肌肉酸痛得如同被撕裂。
更深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无声无息地淹没那狂热的复仇火焰。
关楼核心区域——帅府、粮仓、军械库的废墟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
断折的帅旗、烧毁的床子弩机、破碎的明光铠、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伪朝“蜀”字旗……散落各处,如同战败者最后的残骸,嘲弄着搜寻者的徒劳。
就是不见那两张最令人切齿的面孔——杨子钊的刚硬和晋岳的肥腻。
“他娘的!难道真让这两个畜生插翅膀飞了?”一个络腮胡子的队正,名叫孙彪,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拄着长矛喘息,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浓重的怀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这都翻了几遍了?连个鬼影子都没!”
“放屁!”张小虎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瞪得溜圆,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来,“关城四面都被围死了!老子的人亲眼看着!连只耗子都别想溜出去!他们肯定躲在哪块烂石头下面,哪个耗子洞里装死!给老子继续搜!挖地三尺也得把他们抠出来!”
他咆哮着,一脚踹飞一块焦黑的断木,木屑纷飞。
“虎爷说得对!继续搜!抠也要抠出来!”亲兵们齐声应和,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动摇,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几个新兵甚至偷偷揉着酸痛的手臂,眼神茫然地扫视着这片似乎永远也翻不完的废墟。
就在这股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氛如同厚重的裹尸布,几乎要将所有人彻底淹没、压垮最后一丝意志时——
“将军!找到了!这里有东西!”一个在帅府瓦砾堆深处埋头挖掘的士兵,王石头,突然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呼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狂喜的破音。
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所有人的精神猛地一震!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去,连远处正在与刘志群低声商议、面色铁青的张巡也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