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微温的咖啡杯壁,视线像是一道看不见的红外线,穿透单向玻璃锁定在楼下那个角落。
那里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裴珏此时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科技新贵的精英做派,他那件花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一截被汗水浸湿的锁骨。
他的一只手十分粗鲁地搭在汉斯的肩膀上,看起来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实则那五根手指正死死扣住汉斯的斜方肌。
汉斯那个白人胖子此刻就像是一坨正在被太阳暴晒的黄油,整个人都在肉眼可见地融化。
他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那张惊恐的脸颊滑落,滴在他紧紧护着口袋的手背上。
沈岩看着汉斯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此时不断游移的眼珠,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心理素质,确实配不上他脑子里装的那些顶级算法。
楼下的裴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甚至还没开始真正的施压,猎物就已经在发抖了。
裴珏凑到汉斯耳边,用那种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低语,语调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戏谑。
“汉斯先生,你看起来好像很热?”
汉斯猛地打了个哆嗦,原本想要推开裴珏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不认识什么‘蝮蛇’,你认错人了,我要登机了!”
汉斯的声音在颤抖,他试图用那种虚张声势的愤怒来掩盖内心的慌乱。
裴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黑帮还要像黑帮的阴狠。
他并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那根粗大的金链子随着他的动作在胸前晃荡。
“登机?去哪儿?圣保罗还是布宜诺斯艾利斯?”
裴珏准确地报出了汉斯预订的两个中转地,每一个地名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汉斯的心口。
汉斯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被猛兽盯住时最本能的生理反应。
“你……你怎么知道?”
裴珏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压扁了的廉价香烟,极其嚣张地叼在嘴里,却没有点燃。
“‘蝮蛇’想找的人,就算钻进老鼠洞里也能被揪出来。”
“我们老板听说你带了点土特产想去南美养老,特意让我来给你送行。”
说到“送行”两个字的时候,裴珏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里透出一股子要把人拆骨入腹的凶光。
这并不是纯粹的演技。
这是裴珏这几天在沈岩那里受到的所有屈辱、恐惧和压抑的爆发。
他把自己在那间充满了次声波的办公室里感受到的绝望,原封不动地转嫁到了眼前这个倒霉蛋身上。
汉斯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下意识地捂紧了口袋里的打火机,那里面的东西是他最后的筹码,也是他的催命符。
“我……我可以给你们钱,我有钱!”
汉斯像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压低声音哀求。
“只要让我走,我把瑞士账户里剩下的五万美金都给你们!”
楼上的沈岩看到这一幕,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在舌尖蔓延。
系统面板上的倒计时还在跳动,距离登机口关闭还有十五分钟。
他并不担心裴珏会搞砸,因为一只被逼到绝境的狐狸,比狮子还要懂得如何撕咬猎物。
裴珏听到“五万美金”这个数字,脸上露出了一种极度不屑的神情,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
他伸出一根手指,极其轻蔑地在汉斯那件汗湿的衬衫上戳了戳。
“五万?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你知道为了找到你,我们在黑市上花了多少情报费吗?”
裴珏的谎言张口就来,而且说得比真话还要理直气壮。
汉斯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要的东西不是钱。”
裴珏突然凑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汉斯,声音变得异常冰冷。
“我要那个打火机。”
汉斯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双手死死护住口袋。
“不!这是我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保命符?”
裴珏粗暴地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转过头,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几个正在巡逻的机场特警。
“看到那边那几个人了吗?”
裴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诱导性的暗示。
“那是国际刑警的人,他们已经在盯着这边了。”
“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说你是个携带商业机密的逃犯,你觉得你还能走出这个航站楼吗?”
“或者,我现在转身就走,把你留给后面那些真正想要你命的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