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话,才小小松口气。
陈砚一进城,就径直往市舶司的方向而去。
此时市舶司门口已被人团团围住,大梁商人与西洋商人分别立于左右,互相提防,却谁也不走。
陈青闱手心已湿透了,上前一步,小声道:“他们连市舶司都围了,我等怕是不好进去。”
陈砚一甩袖袍,将手负在身后:“我等既进不去,就让里面的人出来。”
转头对迎接他的那人道:“进去告诉陶先生,本官要在市舶司外审案,让他将一众涉案人员都带出来。”
那人不敢迟疑,挤进人群后便喊“借过”,边往衙门内挤。
大梁商人瞧出来他是市舶司的人,也就努力往两边避让。
市舶司里的陶都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就要往门外看一眼。
终于盼到有人高喊“陶先生”,他赶忙跨过门槛迎出来,见是自己派出去迎接陈砚的人,便赶忙问道:“接着陈大人了?”
“陈大人就在市舶司外面,被那些堵门的商人给挡住了,进不来市舶司,大人让先生将闹事的双方带到市舶司外,他要就地审案。”
陶都大惊:“外面全围着人,他还要在外审案?”
这等影响贸易岛名誉的大事就该大事化了,再过些日子风头过了,也就没人提起了。
这个时候把双方拉出去,岂不是火上浇油?
陈大人莫不是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陶都急得一跺脚,又站不住在屋外来回踱步,心中急躁,这步子也就越迈越急。
这两个月贸易岛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每日都会有一些西洋商人来岛上。
又因白糖卖断了货,导致大量的西洋商人滞留岛上,他粗略一估算,也有百来位西洋商人住在岛上。
滞留时日久了,不少西洋商人心生不满,还有人当面问他是否用白糖将他们哄骗来岛上,反而让他们买些不挣钱的货物。
陶都每日都要安抚那些西洋商人,以全贸易岛的名声。
西洋商人不见白糖便不买其他货物,大梁的商人货物卖不出去,就总来找陶都询问白糖。
陶都只能今日拖明日,一旦白糖上岛,就赶紧卖出去,送走一些商人。
可白糖的量太少,无法满足岛上所需,导致双方商人怨气越来越大。
陶都本想着这几日就要派人将此事去禀告给陈大人,不料就遇到这等事。
脚步越发杂乱,竟险些将自己绊倒,好在一旁的人将其扶住。
陶都缓过劲,心一横,就道:“将闹事的商人都带到市舶司外!”
既然他想不出好的法子,那就听陈大人的。
立刻就有人将关在市舶司内的大梁商人与西洋商人押出来,由陶都领着快步往市舶司外走去。
一到市舶司门口,围在外面的商人们便嘈杂起来。
“出来了!”
“一定要严惩闹事的西洋商人,不能让他们在咱们地盘上欺负咱大梁人!”
“严惩!”
人群中有人呼喊两句,大梁商人立刻被煽动起情绪,纷纷怒视被押出来那三个西洋商人。
这些西洋商人实在欺人太甚,竟到贸易岛讹诈。
今日若叫他们得逞了,以后那些西洋商人各个来讹诈,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这等歪风邪气绝对要在起头时就压下去!
他们如此气势,让那些来看事情处理的西洋商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只觉这些大梁商人是在欺负他们西洋商人。
先是用白糖哄骗他们上岛,再告知他们没有白糖,让买其他货物,等他们掏了银子后,就用劣质的货物装满他们的船,让他们不仅赚不到钱,还要承受巨额的风险。
待有人拿着货物来讨要说法,这些大梁商人不仅不认,还要对他们喊打喊杀,实在毫无诚信。
不少西洋商人已心生悔意,想立刻离开贸易岛,回到南潭岛去买高价茶叶和瓷器。
就在这等压抑的气氛下,民兵们领着双方来到陈砚面前。
陶都叫人搬了把太师椅过来,陈砚坐下,双手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往双方脸上一一扫过,在绯色官服的衬托下,极具压迫。
站在陈砚面前的,有五名大梁商人,其中一位还是此前见过的苦瓜脸,陈砚对其记忆深刻。
西洋商人只有三名,各个面露愤慨。
陶都走到陈砚面前,小声提醒道:“此事关系重大,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差池便于大人、于贸易岛名声都有害。”
话说得极委婉,却已是在提醒陈砚,此事无论如何判都不对。
陈砚面色沉静道:“此事既牵扯甚大,更要当众审理,以求公正。”
陶都见劝说不了陈砚,心中便暗叹一声。
当年陈砚还未考取功名,就敢跟高家对上,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