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多想,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往校门口走。帆布包的肩带是最容易磨损的地方,现在已经磨得能看到里面的棉线,包侧的拉链上挂着个巴掌大的月球模型——是林月瞳在他18岁生日时送的,用月球区特有的“月岩树脂”做的,表面能清晰看到环形山的纹路,“云月同程”四个字是激光雕刻的,凹槽里填了银色的颜料,现在有两处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的白色树脂,像月球表面的光斑。
坐悬浮巴士回猴头省的时候,叶云天靠窗坐,把终端放在膝盖上,却没再打开。巴士的座椅是记忆棉的,坐上去会自动贴合腰型,车窗是智能玻璃,路过水球区的农田时,玻璃自动显示出“作物类型:稻子、生长周期:30天、预计产量:800斤\/亩”的绿色数据。他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有的田埂上立着和农民大学一样的智能稻草人,有的却还是用竹竿绑着旧衣服——像他老家的田。
两个小时后,悬浮巴士停在猴头省的村口。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树干上挂着个旧喇叭,正循环播放着“防台风预警”的通知。叶云天往家走,土坯房的墙皮脱落了好几块,露出里面混着稻草的泥土,屋顶的塑料布是去年暴雨后换的,有三个补丁,用的是红色和蓝色的胶带,在阳光下特别显眼。院子里的竹篾晒垫上晒着刚收割的稻子,金黄的颗粒铺得很匀,几只芦花鸡在晒垫边缘啄着散落的米粒,被闻声出来的叶启赶了赶——叶启穿着件灰色的旧t恤,领口洗得发松,袖口卷到小臂,露出小臂上一道浅褐色的疤,是1998年滑坡时被石头划的。
“回来啦?”叶启的声音有点哑,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锄头把是桃木的,缠着三圈棕色的胶带,最下面的一圈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木头,裂缝里还卡着去年的稻根。他把锄头靠在墙角,走过来接过叶云天的帆布包,手指碰到包侧的月球模型,轻轻拨了一下:“这小月亮还带着呢?月瞳那丫头有心了。”
晚饭是绿豆汤和烙饼,绿豆汤里放了冰糖,是叶启特意去村口的小卖部买的,装在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里。烙饼是用新收的稻面做的,还带着点焦香,叶云天咬了一口,突然想起小时候,叶启总把烙饼最焦的边留给自己。
“爸,我有两件事想跟你说。”叶云天把碗放在桌上,从帆布包里拿出录取通知和计划书,摊在褪了色的蓝布桌布上。桌布上有几个油渍,是去年过年时滴的红烧肉汁,洗了好几次都没洗掉。叶启放下筷子,先拿起offer,眯着眼睛看——他没读过多少书,只认识“8000星币”几个大字,手指在数字上摸了摸:“这字儿印得真清楚,8000……能买多少袋化肥?”
“能买五十袋最好的‘星肥-2022’,还能把家里的屋顶换成新的彩钢板。”叶云天说着,指了指计划书,“这个是我想做的研究,叫‘时空穿越’,能让人去过去或者未来——比如知道要下暴雨了,就能提前把稻子收了。”
叶启把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拿起计划书翻了翻,纸上的公式他一个都看不懂,却盯着叶云天的眼睛看——那里面的光,像他年轻时第一次看到“杂交稻种”时的兴奋,像他第一次用智能稻草人时的好奇。“爸不懂啥叫‘穿越’,”他把计划书轻轻放在叶云天面前,手指在纸边的稻壳灰上蹭了蹭,“但我知道,你从高中就抱着那本《星际时空理论》看,晚上在煤油灯下,一看就到半夜——人要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算累,心里也是甜的。”
他站起身,走进里屋,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个铁皮盒子出来。盒子是旧的,上面印着“农具润滑油”的字样,边角已经生锈,锁是用铜丝弯的,钥匙挂在叶启的腰带上,和镰刀、锄头的钥匙串在一起。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沓零钱:5星币的、10星币的、20星币的,边缘都磨得发毛,有的还沾着稻壳灰,最底下压着一张100星币的纸币,是叶启去年卖稻子攒下的。“这里有3287星币,”叶启把盒子推到叶云天面前,手上的老茧蹭到了盒子的铁皮,“你搞研究要花钱,不够了就跟爸说——我还能再卖两袋稻子。”
叶云天的眼睛突然热了,他把盒子推回去,手指碰到叶启的手,那双手上的老茧比小时候更硬,指甲缝里还嵌着猴头省特有的红土——是早上修锄头时沾上的。“爸,不用,”他声音有点哑,“我和月瞳已经找好实验室了,钱够花。”
那天晚上,叶云天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那份录取通知。月光落在纸上,“8000星币”的数字泛着冷光,他想起父亲蹲在田埂上攥着烂稻穗的样子,想起林月瞳举着试管说“就差你的理论了”,突然把录取通知撕成了碎片。碎片飘落在晒垫上的稻子里,有的沾着金黄的稻粒,被风吹起时,稻粒从纸碎片上滑落,掉进竹篾的缝隙里,像一颗颗小小的星星。
“我要搞研究,”叶云天对着老槐树轻声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