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坐着没动,左臂撑地,右手垂在身侧,指尖还滴着血。他闭了会儿眼,呼吸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直到胸口那股灼热慢慢退下去,他才缓缓抬头,目光扫过闭目的洛九璃和靠墙静息的萧千绝。
地底不再震动,可他掌心的刻印纹路仍在微微发烫,不是疼痛,也不是力量复苏,而是一种……被牵引的震颤。
他低头,看着自己右手划出的那个“守”字。血已经渗进石缝,纹路微亮,但那光不稳,时断时续,像被人从远处轻轻拨动。
苏砚皱眉。
他将左手按向地面,心口一沉,刻印之力顺着经脉滑入地脉残流。刹那间,几缕极细的波动撞进神识——北边,荒原深处;南面,沼泽边缘;东侧,海礁孤岛。三点,同步震了一下,又立刻隐去。
不是自然消散。
是被人收走了。
他收回手,指节泛白,喉头滚动了一下。
“封住了残魂。”他开口,声音沙哑,“但有人在远处收信号。”
洛九璃睁开眼,眉头微蹙:“你说什么?”
“我们在封印那一刻,有人在记录。”苏砚盯着她,“不是幽冥殿的手法,频率不对。”
萧千绝靠在石壁上,右臂焦黑未愈,听见这话冷笑了一声:“你现在连幻觉都当真了?残魂已毁,阵法已崩,你还想找出个新敌人来打?”
苏砚没看他,只问:“你有没有觉得,地脉的回音太干净了?”
“干净?”萧千绝嗤笑,“刚打完一场生死战,地都裂了三层,还能指望它嗡嗡作响?”
“正因如此。”苏砚缓缓站起,动作迟缓,每动一下肋骨就抽着疼,“死地不该有回音,可我刚才感知到了三道波动,三角分布,节奏一致。这不是余波,是回应。”
洛九璃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淡蓝光痕浮现,勾勒出大陆轮廓。她点向北方:“北境荒原,历来禁刻之地,无人驻守。”又指向南方:“南疆祭坛群,早年封印过古邪,如今只剩部族守礼。”最后落在东海:“孤礁刻阵,传说是上古观测星轨所用,早已废弃。”
她顿了顿:“你说的三点,恰好对应这三处。”
苏砚点头:“昨夜调息时,我刻意沉入地脉,在半梦半醒间捕捉到它们。每次波动持续不到一息,间隔固定,像是某种……信号传递。”
萧千绝脸色变了:“你是说,我们在动手的时候,有人借封印的刻印震荡,远程接收信息?”
“不止接收。”苏砚走到石壁前,伸出手指,在岩面上划出三道弧线,连接成三角,“他们在校准位置。这个结构,不是随意形成的。我在铁匠铺学铸刀时就知道,三角最稳,也最容易共鸣。”
洛九璃盯着那图,忽然伸手覆上其中一道弧线。她的指尖微颤。
“这个频率……”她低声说,“我在一本残卷上见过。‘影引术’,天机阁失传的秘法之一,能隔着千里摄取他人刻印波动,用于追踪或预警。但它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列为禁忌,因为使用者最终都会变成空壳——他们的意识会被远程抽走,沦为信号中转。”
萧千绝皱眉:“如果真是影引术,说明背后有精通古刻的人在操作。可天机阁从不对外泄露这类东西。”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洛九璃抬眼,“有人偷走了残卷,或者……从未上交。”
三人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一块玉符从洛九璃袖中亮起,紧接着,另一块在萧千绝腰间震动。苏砚没有通讯器,但他掌心的刻印突然一跳,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
洛九璃取出玉符,上面浮现出一行字:【北境边镇急报:昨夜子时,村外林中现黑影,村民晨起皆失前夜记忆,唯有一人喃喃重复‘门开了’三字。】
萧千绝的玉符则显示:【南疆部族传讯:祖祭坛今晨自启,石门开启三寸后复闭,族老称百年未见此象,疑有外力扰动。】
苏砚没看玉符,他已经知道了。
他抬头望向营地外的高崖,风吹得衣角翻动。那三点波动,此刻正在同时震颤,比之前更清晰,也更冰冷。
“他们不是要复仇。”他低声说,“是要重启什么。”
萧千绝站直身体,靠着墙的手慢慢握紧刀柄:“你打算怎么办?现在就出发?我的伤还没好,经脉里还有残烬在烧。”
“不。”苏砚摇头,“我们得先确认一件事——这些事是孤立发生的,还是已经被串联起来。如果只有我们知道这三点有关联,那就说明幕后之人还在暗处观察,还没准备好现身。”
洛九璃收起玉符,眼神冷了下来:“他们会继续试探。每一次异动,都是在测试我们的反应速度。”
“所以我们要装作没发现。”苏砚转身走向营帐角落,拿起一块未启用的传讯晶石,“把消息压住,不要回传。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休整。”
萧千绝盯着他:“万一百姓出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