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走在最前，脚步未停，布袋中的圆盘贴在胸前，纹路静止。天光渐亮，荒原尽头耸起一圈灰黑色山脊，裂口如环，将中央洼地围成死地。山体表面布满刻痕，深浅不一，像是千万道刀劈斧凿的伤疤，又似某种古老符文层层叠加。空气变得滞重，每吸一口都压在肺上。
“到了。”洛九璃低声说。
她从袖中取出三张残符，符纸边缘焦黄，裂纹如蛛网。她将符分给三人，指尖在符心一点，残光微闪即灭。“贴在胸口，别让气息外泄。第一重结界验纹，若被识破，立刻切断刻印回路。”
萧千绝接过符纸，眉心一跳。他昨夜刀上的裂痕还在，此刻竟隐隐发烫，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他没说话，将符按在衣襟内侧。
玄月没接符。她抱着玉瓶，瓶口灰雾凝而不散。她盯着山口，目光落在一道斜贯山壁的裂痕上，那形状，像极了她袖中布帛上刚拓下的纹路。
“你不信我？”洛九璃看着她。
玄月摇头，接过符纸，轻轻贴在肩胛骨下方。她没解释，只是将玉瓶转了个方向，瓶底朝外。
四人踏入裂谷。
雾气立刻裹了上来，不是寻常水汽，而是带着金属味的灰白烟瘴，贴着岩壁流动，像有意识般避开他们的脚步。地面崎岖，碎石间嵌着黑铁般的刻纹条，偶尔一闪，似有电流游走。
苏砚忽然抬手，止住队伍。
他按住内袋，圆盘在布料下微微震颤，逆命纹从掌心蔓延至小臂，皮肤下泛出暗红，像烧红的烙铁被压进血肉。他咬牙，用意志压下灼痛，额头渗出冷汗。
“结界在扫描。”他说，“它感觉到了。”
洛九璃迅速上前半步，银针残体从袖中滑出，她以针尖点地，划出一道弧线。地面刻纹应声黯淡，雾气退开三尺。
“快走。”她低声道，“残符只能遮蔽一时。”
萧千绝断后，刀未出鞘，但手已搭在柄上。他察觉到脚下刻纹的流向在变，原本杂乱无章的纹路正缓缓汇聚，指向他们行进的方向。
玄月走在最后，玉瓶轻颤。她忽然侧身，指尖掠过岩壁，一抹灰雾无声渗入石缝。雾气扭曲，显出一道极淡的黑影轮廓，随即消散。
“有人来过。”她低声说，“不止一次。”
“幽冥殿的人。”洛九璃神色未动，“他们早到了。”
四人加快脚步，雾气渐稀，前方谷口豁然开阔，一片倾斜的坡地延伸至一座半埋于山体的石门前。门高十丈，表面蚀刻着巨大的轮形图腾，中央凹陷，似为命钥预留的插槽。门两侧立着两尊残破石像，头颅断裂，手中刻印阵盘已风化大半。
“那就是入口。”洛九璃说，“三重结界，第一重在谷内，第二重在门前，第三重……在门后。”
她话音未落，地面骤然震动。
数道黑纹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在坡地上交织成网。泥土翻裂，六道黑影从地底钻出，身穿黑袍，胸前刻印阵盘泛着幽光。为首者手持一杆刻印幡，幡面垂落，符文流转，竟与玄月玉瓶底纹有三分相似。
“果然来了。”萧千绝拔刀出鞘，刀锋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残痕。
黑袍人未语，幡一挥，地脉黑纹骤然暴涨，如锁链般扑向四人。
苏砚抬手，逆命纹轰然亮起，掌心黑光炸开，硬生生将扑来的黑纹震退半尺。他脚下一滑，地面已被黑纹封锁，行动受制。
“结界被激活了！”洛九璃疾退三步，银针连点，空中浮现出三道临时符阵，将袭来的两道黑纹拦下。
玄月身形一晃，幻影分身瞬间裂为三人，分别扑向左右与后方。其中一道被黑袍人一掌击散，化作灰雾飘散，她本体却已绕至敌阵侧翼，玉瓶轻扬，灰雾凝成刀刃，斩向持幡者咽喉。
对方冷哼，幡面一卷，灰雾被吸入幡中，反手一抖，一道黑焰喷出，逼得玄月急退。
萧千绝暴起，刀光如瀑，直劈左翼两名黑袍人。对方举阵盘格挡，刀锋斩在盘上，黑焰炸裂，两人齐齐后退，阵盘裂开细纹。
“他们的刻印术带腐蚀性！”萧千绝低吼，“别硬接！”
洛九璃咬破指尖，血滴落银针，针尖燃起一缕青光。她将针插入地面，瞬间，一道半圆结界升起，将四人护在其中。但结界刚成，黑焰已扑至，边缘立刻泛起焦痕，裂纹蔓延。
“撑不了多久。”她盯着持幡者，“他是主阵，必须打断他。”
苏砚低头看掌心，逆命纹的倒钩分支正剧烈跳动，圆盘在布袋中嗡鸣。他知道，若此刻取出圆盘，或许能引动更强力量，但洛九璃昨夜警告犹在耳边——结界会误判，将他视为命轮容器直接封印。
他闭眼，以意志压制圆盘波动，同时将逆命纹的光反向收束，如同将火焰压进铁匣。皮肤下的红光缓缓褪去。
“我牵制主阵。”他睁眼，“你们破局。”
不等回应，他猛然冲出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