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在七品县令的位置上蹉跎八年,试问人生有多少个八年啊?”
“升官之路屡屡碰壁,恐怕一辈子都屈居人下。难道那些大官儿就比我强吗?”
说着说着,他竟然哭起来。
唐风年不讨厌别人哭,但无法与贪官的眼泪共情,于是以天气太冷、老母身体不适、自己需要侍奉老母为理由,下了逐客令。
韩县令带着金银财宝和银票,哭着走了,在风雪中洒泪,自我感动。
后来,唐风年把此事说给赵宣宣听。
赵宣宣想一想,问:“咱们要不要告发他?”
唐风年轻轻摇头,说:“非我官职范围。”
赵宣宣仍旧不死心,小声说:“可以给锦衣卫提供线索,让他们去查证。”
唐风年挑眉,微笑着问:“线索在哪儿?除了一面之词,还有什么?”
赵宣宣叹气,说:“可惜如今不是欧阳三公子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人心隔肚皮,向别的官员告密,恐怕被别人出卖。”
唐风年伸手抚摸赵宣宣的鬓发,点头赞同。
他自我感觉不再年轻,在官场中沉浮许多年,已经被这大染缸浸染,行事作风担不起“洁白无瑕”几个字。
这也是他不主张告发韩县令的原因。
其一,是证据不足。
其二,是不想在官场结仇。
赵宣宣的心境与他有些不同,因此感觉十分别扭,说:“看见台阶上有一坨臭狗屎,我们虽然没踩到,但如果不提醒别人,恐怕别人倒霉。”
她内心不舒坦,因为与“问心无愧”几个字背道而驰。
唐风年城府更深,把轻重缓急和利弊权衡得十分清楚,所以淡定地安抚赵宣宣,说:“这世间的牛鬼蛇神数不胜数,没有完全的、彻底的好人。”
“有些官儿贪财,但百姓反而喜欢他。有些官儿严于律己,百姓却反而深受其苦。”
“咱们目前还不十分了解韩县令的为官情况,何必多管闲事?”
赵宣宣却有不同的看法,说:“派人去韩县令的管辖之处打听打听,如果百姓日子过得还行,咱们就不管闲事。”
“如果百姓怨声载道,深受其苦,咱们就想办法告发他,如何?”
唐风年点头赞同,眉眼含笑,用手指的背部轻轻挠赵宣宣右脸上的酒窝。
赵宣宣把脑袋靠他肩膀上,内心终于安稳,眼眸恢复清澈。
与之相比,唐风年的眼睛早已与清澈无缘,反而如同星空一样深邃,深不见底。
赶路辛苦,几天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京城的唐府。
一见到徒弟,原本病殃殃的石师爷突然变得精神抖擞,笑容满面,迫不及待与唐风年去书房密谈。
石夫人、晨晨与赵宣宣久别重逢,也欢喜极了,亲热极了,有说不完的话。
巧宝则是招猫逗狗,顺便检查徒弟昭哥儿这几年练武的成果,然后把绵姐儿也收为徒弟。
师父收徒弟,不收拜师礼,反而由师父发礼物。
几个小徒弟瞬间心服口服,变成师父的小尾巴。
巧宝又派人去给双姐儿送信,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双姐儿立马就想出门,但苏灿灿笑着阻止,说:“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冲动行事?”
“明天再随我一起去唐家拜访,暂时安分点,多讲究礼数。”
双姐儿抱住苏灿灿的胳膊,撒娇:“我和巧宝姐姐像亲姐妹一样,不输给一家人,我可以随时去找她,不需要顾忌礼数。”
苏灿灿捏一下闺女的鼻尖,与她的纯真眼睛对视,微笑道:“你想想,巧宝为什么没立马跑来找你?而是只派人送信来?”
“依我看,巧宝比你更知礼节。”
双姐儿嘟嘴巴,不服气,但整个人变得安静下来,没再闹腾出门。
苏灿灿自己内心深处,也巴不得早点去见赵宣宣,心想:宣宣回来了,如同在我和荣荣身边多个诸葛亮。
从年少成长起来的情谊,是最深的。
在这世上,让她和苏荣荣百分百信任的人,除了爹娘,还有赵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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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城消息灵通,当天就给赵家人送一堆礼物,比如赵宣宣爱看的新话本故事,唐风年感兴趣的官员花名册,巧宝喜欢的新武器,唐母喜欢的漂亮猫猫,另外还有一整只宰好的羊。
礼物派心腹之人送到了,但他本人暂时没露面,因为他如今的权势超过唐风年,太忙。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礼物和拜帖送来后不久,石师爷就趁机对唐风年说悄悄话:“听小道消息说,本朝有位公主愿意以庶民身份嫁给城公子。”
唐风年稍显吃惊,微笑道:“虎父无犬子,他是少年英雄,见怪不怪。”
石师爷点头赞同,笑道:“如果所有公主都以庶民身份嫁如意郎君,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