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班长,”老吴的声音不高,却像是冰锥敲在铁砧上,带着一股子浸淫技术多年的绝对权威,“导电嘴沾的这层油,是专用的防飞溅膏里掺了东西吧?粘稠度、挥发性都不对!掺的料可精贵了,特制的!涂在导电嘴上,焊丝电弧烧过去就‘噗嗤’放泡,焊缝里面全是沙眼。就这手段,想砸咱们‘江城制造’的招牌?”他把一小块刚从导电嘴缝隙里刮下来的、混合着油污和特殊材料的残留物,用小镊子夹起,举到老陈眼前,几乎戳到他的鼻尖。
老陈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慌乱的飘向车间角落堆放半成品材料的区域,嘴唇哆嗦着:“老、老吴师傅……我……我就是……手笨……可能不小心沾……沾了……”“不小心?”老吴猛地打断他,声调陡然拔高,震得整个区域仿佛都回响,“这种高级货色的‘料’,你‘不小心’从哪儿沾来的?还是有人‘不小心’地塞钱给你,让你‘不小心’地抹上去的?!”
瘦猴无声无息地从一排设备后转了出来,手里晃着一部还在录音状态的破旧手机,对着老陈,脸上露出一丝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丰汇’那边的何经理,刚转的那十五万‘辛苦费’,还烫手吧?陈班长?哦,还有上次,让你在主轴运回前,找机会让设备预热升温……那五万,花得可顺溜?”
嗡的一声!老陈脑子里那根弦彻底崩断了!他面如死灰,腿一软差点瘫下去,被瘦猴身后窜出的两个壮实学徒一把架住。瘦猴走上前,拍了拍老陈彻底失神的胖脸,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都听见:“老实交代吧,‘星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们又是拿了谁的‘刀片’,非要割汉南的‘肉’?”
雷宜雨像是根本没看到身后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风暴,只是从容地引着魏军走向那台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阿尔塔玛蒂斯-七型精密主轴。主轴此刻被擦得锃亮,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旁边摆放着经过“江城巧劲”手工校准后的精密动平衡检测报告,数据完美得不像是修复品,更像是一件崭新的艺术品。
“老魏,你看,”雷宜雨指着主轴核心部位曾经出现细微裂痕的轴承套内圈区域,现在那里经过特殊处理和精密刮研,光洁如镜,“洋鬼子那点缺德专利保护的小心思,咱的手艺人不仅给破了,还让这‘老心脏’跳得更稳当了!核心材料用的是咱汉南搞出来的新材料配方,成本更低,性能更好。”
魏军俯下身,手指几乎是无意识地抚过那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眼中闪过惊叹:“神乎其技……真是神乎其技!这帮洋货当初卖咱们的时候多神气?雷总,你们汉南这帮师傅的手,真是化腐朽为神奇!这手艺,别说国内顶尖,放国际上都是这个!”他用力比了个大拇指。身后的随行人员也凑近仔细查看,无声交换着震撼的眼神。
“基础有了,关键零件还是被卡着脖子。”雷宜雨眼神幽深,“这次越南那边‘送’来的配件礼单,算是火上浇油啊。有人,是铁了心不想看到我们把这‘新制造’的台子搭稳了。”
魏军直起身,拍了拍雷宜雨的肩膀,声音带着一股军人的雷厉风行:“甭怕!雷总,我老魏信得过你的眼力,也信得过汉南的能耐。董天那边已经在梳理线头,你放手查!无论是人是鬼,敢在这种关键时候、在这种节骨眼上伸手搞破坏,那就是挖国家工业的墙角!技术上的事我不完全懂,但方向我给你兜着!需要什么配合,你一句话!”这份来自军方的明确支持,在此时显得格外沉甸甸。
“多谢老魏!”雷宜雨真心实意地道谢。
就在这时,徐汉卿疾步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却难掩兴奋的光芒,手里扬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热乎材料:“雷总!重大突破!越南分厂发来的初步核查清单!还有那批‘添头’的清晰照片和分析报告!”他看了一眼雷宜雨旁边的魏军,稍顿了一下,“魏长官好!”
“快说!”雷宜雨沉声道。
“那批夹带的玩意儿,”徐汉卿语速飞快,眼睛发亮,“标签没错,是标准制式的俄文军标,标着‘特种通讯模组’‘宽频信号编码器’。但海关技术科连夜做的基础拆解和比对!这些货……全是次品!不,连次品都不如!”
“怎么说?”瘦猴耳朵尖,立刻凑了过来。
“里面的关键晶片是过期的库存品!上面有明显的物理损伤!电容电阻也有一半虚焊或者参数漂移!整个就是一堆拼凑出来的工业垃圾!”徐汉卿脸上露出混合着鄙夷和哭笑不得的表情,“根本就不是设计图纸上标识的军用级性能!换句话说,这是一批披着军用外皮、实际连最低民用标准都达不到、充其量只能作为拆卸研究模板的教学级废品!放在货柜夹层里,唯一可能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