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无一默。没有光,没有声,没有任何能被描述的“发动征兆”,他就是看着那一片灰白,心中升起了一个连自己都说不出的“否字”。然后——那一片灰白便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并不是被他抹去,而是连“它原本就有机会成为一种死法”的资格都被湮没,整个死法体系在那一瞬间缺了一块,却又找不到少的是哪里。逆河灯·灭猛地一暗,所有倒扣长河一齐崩塌,青灯剧烈摇晃,仿佛在极力压制某种将要点燃的火。灯盏深处,极深处,一线几乎不可见的幽光缓缓印入秦宇眉心,转瞬消失不见。泯光看了一眼,眸光微动,“它记住你了。”秦宇没有去伸手抓那盏青灯,只是转身从古神掌心走下,“真正点亮它的机会,还在后面。”
青灯重新沉入古神枯骨之中,仿佛从未出现,只余战场死意更重了一层。
另一端,第二十三层。此处命渊之光如潮,层界并不宽阔,却被折叠成无数重叠的记忆碎层,仿佛每一息都有亿万人在此生活、战斗、死去,又在下一息被谁一笔抹去。靳寒嫣赤足立在一块雪白石阶上,长发如水银静静垂落,她的身后,已经倒下了两位“源极试官”的残影,连尸体都没留下,只有空空的坐席和未曾落墨的白卷漂浮在空中。
第三席还空着。伴随一声极轻的叹息,一道身影从无数重叠记忆的交界处缓缓走出。那是一个看上去既像老者又像婴孩、又像她自己的人影,他的五官每一瞬都在变化,从陌生到熟悉,从慈祥到冷漠,从存在到空白,仿佛宇宙中所有曾被记住和被遗忘的脸,都轮流在他脸上闪过。最后,那张面孔停在了——“没有脸”。
他的头颅变成一块完全光滑的白玉面板,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任何特征,只有一枚几乎看不清的透明珠子嵌在眉心,珠子透明得近乎不存在,却在每一次界光流过时折出一丝让人头皮发麻的“空无光泽”。“第三源极使者……”某一层被迫保留下来的意识低声呢喃,话音刚起,那一层记忆就整体被抹掉,连声音的回响都没留下。无面之人抬起头,虽然没有眼睛,却让靳寒嫣生出一种被“更早之前”的自己注视的错觉。
他的声音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层界所有尚存记忆中震荡:“寂无神殿·靳寒嫣,你的道,以‘抹去名字’为锋。你可知,比无名更深一阶的,是——无人记得‘你曾无名’。”靳寒嫣的表情依旧平静,冰青色的眸子里没有情绪波澜,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废话。”无面之人似乎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第三序试炼——忘忆珠·绝。”
话音落下,他眉心那一枚透明珠子忽然轻轻一震,一圈圈透明到接近看不见的波纹荡开。整个第二十三层的色彩第一时间褪去,所有岩壁、光河、碎石、血迹都变成单一的灰白,紧接着,这些灰白开始成片地塌陷、挖空,好像被一只无形之手从现实中一捧一捧挖走。首先被抹去的是“背景”,然后是“路”,再然后是“敌人”,等到最后,整片层界只剩下一块苍白的平台和站在上面的两个人——靳寒嫣,以及无面使者。
再下一息,平台也开始崩解。无面使者的声音再度响起:“此关,不考你如何杀人,只考你——是否有资格被记住。”话音落下,无数道靳寒嫣的“过去身影”从虚空浮现:她初入寂无神殿的模样,她第一次在混沌中闭眼感知“未判”的模样,她冷眼看着同门死去却不伸手的瞬间,她抬指点下“无名”,寂灭无数敌人的画面……这些画面一一浮现,又在透明波纹掠过时被抹掉,连“曾浮现过”的痕迹都不留。靳寒嫣安静看着那一幕,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更多的影像直冲而来,这一次不是过去,而是无数条“她可以如何被铭记”的未来:被写入神殿史册,被称为湮虚域第一混沌,被后辈当作楷模,被仇敌记作恶名……所有“被记住”的可能纷纷绽开,又一齐被透明波纹擦成空白。
无面使者的声音冷静且冰凉:“若宇宙从不记住你,若寂无亦不记住你,若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你曾存在——你,还要坚持自己的道吗?”这一刻,试炼真正发动。不是简单的问答,而是从根本上抹杀她存在过的一切证明:她的名,她的行,她在他人记忆中的投影,她在寂无神殿刻下的战绩,她在任何界碑、任何史册上的字,都在被一点点磨掉。第二十三层之外,殿中一些强者甚至无缘无故地对“靳寒嫣”这个名字产生了一瞬的空白——好像刚刚差点忘了这个人。层界内,靳寒嫣闭上眼睛,又在下一刻睁开。“你错了一件事。”她轻声道。
无面使者那张光滑面板微微偏了一下,“哦?”靳寒嫣抬起手,食指轻轻并拢如剑,“我从来不在乎被记不被记住。”伴随那一声淡淡的话语,一整片混沌初开的阴影在她身后缓缓升起,寂无·混沌道在这片被抹空的层界中重新展开——没有山,没有河,没有光,没有影,只有一团原始的“未判之雾”轰然扩散,将那些正被抹去的影像全部吞入。
她伸指一点虚空:“混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