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是猜的!瞎猜的!”
“猜的?”我盯着他,“朕这样子……看起来很明显吗?”
夜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尴尬笑容,硬着头皮说:“是……是有点明显,陛下。您……您此次回来,推行新政,整肃军队,手段……手段确实比以往……更加铁腕。臣……臣等都能感觉到。”
连夜枭都这么说……我苦笑着揉了揉脸,靠在椅背上,望着殿顶繁复的浮雕,喃喃道:“朕也知道……但是夜枭,你也知道虚空的事,朕……也是没办法。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
夜枭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然后,他再次抬起头,眼神里少了几分畏惧,多了几分属于他那个位置的冷静和关切。
“陛下,臣……臣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我没好气地说,心情依旧烦躁。
夜枭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开口道:“陛下,您……您要不出去转转?散散心?老是闷在这森罗殿里,处理这些烦心事,心情只会更糟。比如……去终魂殿看看?或者,终魂殿后面的那座……终魂山?”
终魂山?
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猛地一动。终魂山,平等王消散之地……
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我想起了那个亦敌亦友的老对手,想起了我们曾在那里对坐饮酒,谈天说地。谈地府的未来,谈各自的理想,谈古往今来的英雄与枭雄。那时,我还是个刚刚站稳脚跟的“大帝”,他则是即将逝去的旧时代象征。
我记得,平等王曾看着我随身携带的一壶劣质人间酒,嘲笑我说:“堂堂幽冥大帝,随身竟带着这等劣酒,也不怕失了身份?”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说:“我带这酒,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我是从哪儿来的,我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变成那些高高在上,视万灵为草芥,把众生当棋子的……‘上位者’。”
平等王当时嗤笑着反问:“有用吗?”
我当时摇了摇头,自嘲地说买了之后,好像从来没认真看过,净忙着怎么算计人和防止被人算计了。
是啊……从那时候起,或许我就已经开始变了。在权力和生存的压力下,一步步变得为达目的,越来越不择手段,越来越习惯于用“大局”来为自己的冷酷开脱。那壶用来“提醒”自己的劣酒,早已被我跟他喝光了。
夜枭这个建议……或许,我真的该去那里看看。去看看平等王消散的地方,去回想一下当初的自己。虽然我不知道,去了那里,面对那段回忆,究竟会不会让我有所改变,但总比待在这里自我折磨要强。
想到这里,我心中那股无名火似乎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希冀的茫然。
我看向依旧忐忑地站在那里的夜枭,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夜枭。”
“臣在!”
“现在,你帮朕去做个事情。”我说道,语气认真。
夜枭茫然地看着我:“陛下请吩咐。”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阳间。”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给朕买几包烟回来。要快,就现在,朕在这里等你。快去。”
“啊?”夜枭彻底愣住了,兜帽下的阴影里,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一定写满了巨大的问号和荒谬感。他掏了掏耳朵,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陛……陛下?您说……买……买什么?烟?”
“对!烟!人间抽的那种烟!”我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随便什么牌子,快点买回来!朕急用!”
夜枭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从错愕到茫然,再到一种“陛下是不是受刺激过度疯了”的担忧,最后定格在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试图领命又觉得无比荒诞的笑容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确认一下,但看到我认真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语气躬身道:
“臣……臣遵命!臣……臣这就去阳间……给陛下买烟!”
说完,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魂不守舍地退出了森罗殿,想必此刻他内心的崩溃程度,不亚于刚才看到我砸殿的样子。
看着夜枭消失的背影,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殿内依旧狼藉,心情依旧沉重,但不知为何,让夜枭去买烟这个荒谬的命令下达后,我反而感觉轻松了一点。仿佛那个属于“李安如”的、带着点人间烟火气的部分,又回来了一点。
或许,去终魂山之前,先抽根烟冷静一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靠在椅子上,望着殿门的方向,等待着那包可能来自人间的、劣质的,却能暂时慰藉心灵的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