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奔宇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抬脚走进了巷子。刚走进去没几步,就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巷子两侧的墙角下,各站着一个年轻汉子。左边的汉子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旧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白背心,腰间似乎别着什么东西,双手抱在胸前,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右边的汉子则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褂,头发剃得短短的,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更不好惹。
“站住!”左边的汉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威慑力,“干啥的?”
江奔宇停下脚步,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有了底。他知道,这是黑市的“把门人”,负责盘查进出的人,防止闲杂人等或者联防队员混进来。
“找人。”江奔宇平静地回答。
“找人?找哪个?”右边的汉子往前迈了一步,逼近江奔宇,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汗味扑面而来。他的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似乎想从江奔宇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江奔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递了过去:“找老迪。”
左边的汉子接过信封,打开看了一眼,又递给右边的汉子。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右边的汉子又问道:“是买?还是卖?”
“买!”江奔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知道,在黑市上,“买”和“卖”的规矩不一样,进场的费用也不同。而且,他这次是来谈大宗交易的,以“买家”的身份进去,更能引起老迪的重视。
右边的汉子听了,嘴角撇了撇,伸出手:“一毛钱。”
江奔宇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崭新的一毛硬币,放在了他的手心。硬币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那汉子接过硬币,用手指掂了掂,确认是真币后,侧身让开了路,朝着巷子深处扬了扬下巴:“进去吧。”
江奔宇点点头,抬脚继续往里走。刚走进巷子没几步,眼前的景象就豁然开朗起来。原来这条巷子并不深,里面是一个不小的院子,像是以前某个大户人家的宅院,后来被改成了黑市的聚集地。院子里挂满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照亮了整个院子。
院子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到处都是压低了嗓门的交谈声、讨价还价声,还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孩子的哭闹声,热闹得像是一个赶集的集市。
江奔宇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这个黑市。院子的四周摆满了摊位,每个摊位都不大,大多是用木板搭起来的,或者直接铺在地上。摊位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靠近院子门口的几个摊位,卖的是粮票、布票、油票这些紧俏的票据。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沓布票,正和一个老太太讨价还价。“大娘,这布票是上海的,质量好,一尺两毛五,不能再少了。”妇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几分急切。老太太则拉着她的胳膊,絮絮叨叨地说:“太贵了,太贵了,我孙子要做新衣服,需要不少布票,你便宜点,一尺两毛,我全要了。”两人你来我往,争得不可开交。
旁边的一个摊位上,摆着几块油光锃亮的腊肉,看起来肥而不腻。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大爷,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在给顾客切腊肉。腊肉的香味混合着院子里的烟火气,弥漫在空气里,让人垂涎欲滴。“这腊肉是自家养的猪熏的,绝对正宗,一斤一块五,不掺假。”大爷一边切肉,一边吆喝着,声音洪亮。
再往里走,摊位上的东西就更丰富了。有卖茶叶的,装在一个个小纸包里,上面写着“贡茶”“特供”,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摊主说得天花乱坠;有卖手表的,大多是旧的上海牌手表,摊主小心翼翼地把手表放在手心,向顾客展示着表盘和指针,嘴里说着:“走时准,耐用,只要五十块。”;还有卖旧衣物的,堆在一个大竹筐里,顾客们蹲在地上,翻来翻去地挑选着;甚至还有卖烟酒的,香烟大多是没有包装的散烟,酒则是用玻璃瓶或者陶罐装着,上面没有任何标签。
江奔宇看着这些摊位和商品,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三乡镇跑运输站的日子。那时候,他经常帮着公社拉货,来往于各个乡镇之间,也见过不少这样私下交易的场面。那些跑运输的司机、出差的干部,还有各地的小贩,都会趁着出差或者跑运输的机会,从各地带来一些当地的特产或者紧俏商品,在运输站附近偷偷交易,赚点外快。眼前的这个黑市,显然就是依靠火车站流动的乘客发展起来的,南来北往的旅客带来了各地的商品,也带来了需求,让这个黑市变得如此繁荣。
院子里的人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有穿着干部服、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似乎在挑选什么;有穿着劳动布工装的工人,背着一个帆布包,东张西望地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还有穿着补丁衣服的农民,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地询问着价格。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有兴奋,有焦虑,有谨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毕竟,在那个年代,黑市交易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联防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