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春竹也抿了抿嘴唇,没说话,但眼神里也带着几分疑惑。
江奔宇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他知道,空口说白话没用,得拿出实际行动来。他转头看向秦嫣凤,语气带着几分叮嘱:“夜里蚊子多,你把孩子们看好了,别让蚊子叮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便转身走进屋里,抄起桌子上那盏铁皮手电筒。这手电筒是他带来的,外壳已经有些锈迹,但依旧结实。他捏了捏灯头的铜圈,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然后试了试开关——“啪”的一声,一道昏黄的光柱刺破暮色,在泥地上投下一圈晃动的光晕,像一朵昏黄的花,在黑暗中绽放。
这电池是上个月托公社供销社的小惠留的,这年头物资紧俏,一节一号电池金贵得很,能省着用半个月。平日里除了夜间急事,这手电筒都被江奔宇宝贝似的收在随身携带的空间里,生怕磕着碰着,更舍不得随便用。他看着光柱,心里盘算着,今晚用不了多久,应该能省不少电。
“宏良,东西带齐了?”江奔宇转头看向院门口,秦宏良已经兴冲冲地跑回自己屋里,翻出了鱼篓和镰刀。十七岁的少年,正是好动的年纪,一听说要去摸鱼,刚才的质疑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满满的雀跃。
秦宏良正弯腰系着草鞋,那草鞋是秦母用稻草编的,鞋底厚厚的,穿着透气又防滑。他的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小腿上还沾着些泥点,是下午在旧房子那边帮着搬家时蹭上的。他手里攥着个竹编的鱼篓,鱼篓是秦父有空时编的,竹篾细密,做工扎实,就是边缘有些磨损了。背上还斜挎着一把缺口的镰刀,刀身虽然有些锈,但刀刃依旧锋利——这镰刀是队里分的,平日里用来割草、砍柴,用处大得很。
“姐夫,都齐了!”秦宏良直起身,拍了拍鱼篓,竹篾发出清脆的响声,“鱼篓、镰刀,还有你说的粗棉线,我绕了三圈在手腕上呢!”他说着,抬起手腕,露出缠着的粗棉线,脸上满是邀功的神色。
秦嫣凤刚给双胞胎掖好被褥,见江奔宇要出门,连忙从屋里拿出件蓝布褂子。这褂子是江奔宇的,洗得有些发白,袖口还打了个补丁,但依旧干净整洁。她走到江奔宇面前,踮起脚尖,把蓝布褂子往他身上披:“夜里风凉,别冻着。田埂滑,你们慢着点,抓不着也没事,早去早回。”
江奔宇顺势拢了拢褂子,布料上还带着媳妇身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秦嫣凤平日里洗衣服用的皂角,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让他心里暖暖的。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你男人的摸鱼打猎的本事你可是清楚的。想想在古乡村,我和龙哥、虎哥,夜里摸鱼、上山打猎,啥没干过?等会儿给你和娃们带几条大鲫鱼回来,炖汤喝,补补身子。”
秦嫣凤知道他没说大话,刚认识的时候,她就听村里有人说过,江奔宇下乡后,也是个能干的,摸鱼打猎样样在行。她抿着嘴笑了笑,又转头叮嘱秦宏良:“跟着你姐夫,听他指挥,别乱跑,注意脚下。夜里田埂上有碎石子,别崴了脚。”
“晓得了姐!”秦宏良响亮地应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就跟着江奔宇往田里跑。
江奔宇冲秦嫣凤挥了挥手,便带着秦宏良往田埂走去。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悠,像一盏引路的灯,照亮了脚下坑坑洼洼的泥路。泥路上印着深浅不一的脚印,那是白天生产队里社员们下地干活时留下的。田埂两旁的稻田里,稻苗已经长到半尺高,绿油油的一片,像一块无边无际的绿毯子。晚风拂过,掀起层层稻浪,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呢喃,又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秦宏良跟在江奔宇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夜里的田野和白天截然不同,白天里喧闹的蛙鸣,到了夜里变得更加清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虫鸣,还有远处溪涧水流的哗哗声,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夜田交响曲。他忍不住小声问:“姐夫,咱们真能夜间抓到鱼吗?我以前跟着村里的李大爷下过鱼笼,守了两天才抓到三条小鱼。”
江奔宇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夜里抓鱼,讲究的是技巧。白天太阳晒,鱼都躲在深水区,或者藏在水草里,不好抓。夜里凉快,鱼都出来觅食,而且夜里光线暗,鱼的警惕性也低,只要方法对,肯定能抓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初夏的田渠水道,正是鱼多的时候。生产队的水田刚灌过新水,田里的旧水被冲出来,顺着田渠水道往下流。从河里引来的新水里,带着不少鱼虾,有鲫鱼、白条鱼,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鱼苗。加上田埂边的沟渠里积了些腐殖土,滋生出许多小虫,这些小虫都是鱼儿的天然饵料,吸引着鱼儿前来觅食。
江奔宇带着秦宏良绕了几个田埂,最终停在了村东头的一片水田旁。这里地势稍低,水比其他地方更深些,而且旁边有一条不大不小的田渠,水流平缓,正是鱼儿聚集的好地方。“就这儿了,”江奔宇停下脚步,对秦宏良说,“按照鱼的习性,这个时候,它们应该都在这片水域觅食,总能捉到不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