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奔宇的眉头越皱越紧,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走之后,可就给了林海机会。”李志继续说道,声音压得更低,“你走后的第三天,他就拉着王副镇长去了那片荒山地,指着满地的杂草说,鹌鹑这东西娇贵得很,咱们村没人有养殖经验,你一个年轻人又是凭着一股子冲劲,万一技术没学到家,鹌鹑养死了,地也被折腾得没法用,到时候村民们不仅挣不到钱,还得怨声载道,甚至可能找镇里要说法。”
“他倒是会颠倒黑白!”江奔宇咬牙切齿地插话。
“还不止这些。”李志摇了摇头,“他还拍着胸脯跟王副镇长保证,种果园稳当,虽然要等三年才能挂果,但一旦挂果,收益稳定,还能长期惠及全村。最关键的是,他当场就提了句,说要是镇里能支持他搞果园,将来果园盈利了,愿意把三成收益上交给镇里统筹支配——这话说到了镇领导的心坎里啊。”
“上交收益?”江奔宇猛地从板凳上站起来,胸口的火气“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他这哪里是为了村里,分明是明着给镇里送礼!用村民的土地,换自己的官帽子,还踩着我往上爬!我提鹌鹑养殖,是真真切切想让大伙儿早点富起来,半年就能见回头钱,他就是怕我做成了,压过他的风头,断了他的财路!”
李志再次伸手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坐下:“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林海这阵子在镇上跑了不下五趟,逢人就说你‘下乡知青,年轻气盛、做事冒进,不把村里的老干部放在眼里’,还暗指你走之前提调地的事,根本没跟村里的老伙计们商量,是独断专行。公社里,甚至镇里那些领导,大多求稳,不想担风险,再加上林海给的‘三成收益’诱惑力不小,还有王副镇长在旁边吹耳边风,自然就顺水推舟,借着‘需要稳妥之人牵头’的由头,撤了你的职,让他顶上了。”
江奔宇颓然坐回板凳上,指尖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心中虽然知道这事迟早会来,但是不知道这事来得那么快,试图用疼痛压制心里的憋屈与愤怒。他想起这为副业队付出的心血:为了摸清兔子的习性,他在兔舍旁搭了个简易棚子,守了整整一个月;为了赶在年前把竹筐卖出去,他带着副业队的妇女们熬夜编筐,双手都磨出了水泡;为了这次去羊城学技术,他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整理笔记,把想问的问题密密麻麻写了好几页纸。
“我为了副业队,为了村里的大伙儿,掏心掏肺地干,跑断了腿、熬红了眼,就想让大伙儿的日子能过得宽裕点。”他声音发颤,眼里满是不甘与委屈,“结果呢?就因为林海会钻营、有靠山,会用利益收买人,我这段时间的心血就这么不算数了?镇上的领导就不管事实真相吗?就任由他这么胡搞乱搞,耽误村里的发展?”
“事实终究是事实,但事实得靠结果说话。”李志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烟灰落在地上,被风吹散,他的语气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跟村里的几个老伙计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是真心实意为村里办事,也有干事的本事,我们都信你那鹌鹑养殖能成。但现在不是跟镇里硬顶的时候,林海已经占了副业队长的位置,王副镇长又护着他,咱们硬碰硬,只会吃更大的亏,说不定还会被安上个‘不服管理’的罪名,到时候想做事都没机会了。”
江奔宇抬起头,看向老村长,眼里满是茫然与无措:“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技术还没学完,我还把人家养殖鹌鹑的老师傅从羊城请了过来,现在我队长的位置没了,难道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看着林海把那片好地改成果园,让村民们等着三年后的‘画大饼’?”
“当然不能算。”李志拿起茶壶,往江奔宇的碗里又添了些凉茶,茶汤的微凉透过粗瓷碗传到指尖,让江奔宇躁动的心稍稍平复了些,“你既然回来了,就先把心稳住。羊城老师傅的技术必须学扎实,这是你将来翻盘的底气。既然你已经联系了当地一个养鹌鹑十几年的老养殖户,人家经验足,更重要的是手里还有稳定的销路、无数的人脉资源,到时候你去跟人家好好学,把育苗、防病、饲料配比、销路拓展这些门道都摸透,学精学透,这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格外郑重,紧紧看着江奔宇的眼睛:“至于村里的那片地,你也不用太担心。林海想种果园,没那么容易。那片山地涉及三村生产队的地界,当年生产队土地的时候就有些模糊,我已经提前跟那三个村的生产队打了招呼,让他们以‘地界没厘清’为由,暂时不让林海动工。没有其他的生产队同意,他就算是副业队长,也不能强行占地,这就能给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你是咱们村最有闯劲、最肯办实事的年轻人,大伙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李志的声音里满是信任,“林海想靠关系、靠许诺坐稳位置,可他没实打实的本事,种果园也不是光靠嘴说就行,选苗、施肥、防虫,哪一样都得懂行,他能不能搞成还两说。可你不一样,你有想法、有冲劲,还肯下苦功学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