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朱府乱成一锅粥。老太爷听闻孙子沉迷美色荒废学业,拄着枣木拐杖在祠堂拍了半宿桌子,痰壅气急的模样惊得丫鬟们直掉眼泪。待到次日清晨,家仆们发现老爷僵坐在佛堂蒲团上,七窍渗出的血珠竟在青砖上汇成诡异的曼陀罗纹样。
"荒唐!"月娇父亲摔了鎏金茶盏,碎瓷溅到朱孝廉衣襟上,"我女儿嫁了你这般负心汉......"话音未落,朱孝廉已甩袖而去,玄色官靴踏过青石板时溅起的水花,像极了他离家那日老太爷咳在帕子上的血沫。
另一厢的孟宅也不得安宁。孟龙潭攥着祖传的羊脂玉佩坐在后院,任凭未婚妻林月娇的丫鬟如何讥讽都不应声。那丫头叉着腰骂得难听:"我们姑娘是太守府嫡女,当初若不是看上你家铺面连着漕运码头......"话未说完就被孟龙潭冷眼逼得后退两步,怀里的绣绷啪嗒掉在地上,金线鸳鸯的肚皮上还留着昨夜被剪刀划破的口子。
"龙潭兄!"朱孝廉深夜翻进西厢房时,怀里还揣着从兰若寺捡回的半块残破壁画。烛火摇曳中,那画上红莲仙子的裙裾竟似在微微飘动,金铃纹路泛着诡异的荧光。"你可知我寻到什么?"他压低声音,手指抚过画中仙子含笑的眉眼,"画壁...根本不是凡人所能想象!"
孟龙潭盯着壁画上似曾相识的轮廓,胸口莫名发烫。自从父亲咽气那日,他总梦见漫天蔷薇纷飞,有个梳着双环髻的女子在花雨里唤他"孟郎"。此刻残画中仙子的眉眼,竟与梦中人七分相似。
"那日寺里......"朱孝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清水大师的青铜镜映出血海时,我分明看见画壁深处有座琉璃宫殿!梦艳她......"话到此处突然噤声,喉结上下滚动着从袖中掏出一截金步摇,尖细的铃铛在寂静夜里发出细碎鸣响。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两人摸黑潜回兰若寺。腐朽的山门发出垂死般的呻吟,朱孝廉掏出火折子照亮大雄宝殿,只见原本空荡的佛龛上竟供着新鲜瓜果,供桌脚压着半张泛黄的黄符——正是清水和尚当日贴在画壁前的镇魔符。
"画壁是凡间与仙境的大门。"朱孝廉的呼吸喷在壁画上,那些幽蓝光芒突然流转如活物,"只要心诚,就能抛开人间苦难。"他话音未落,孟龙潭已经看见画中仙子的轮廓泛起涟漪——左侧月白纱衣的身影正朝他们盈盈招手,发间玉簪流苏垂落的弧度,与父亲临终前攥在手心的那支白玉簪如出一辙。
当他们的指尖触到壁画冰凉表面的刹那,整座兰若寺突然剧烈震颤。朱孝廉感觉有双柔荑托住了后腰,馥郁的牡丹香沁入肺腑;孟龙潭则落入一片蔷薇花雨里,有人正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痕。
"孟郎......"带着颤抖的呼唤贴着耳畔响起,白薇薇(梦凡)月白的纱衣掠过满地落花,发间银线流云簪闪过幽光。她指尖凝着星芒,轻轻点在孟龙潭眉心封印怨气的印记上:"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另一侧的朱孝廉已沉溺在温柔乡里。梦艳赤足踏过珍珠帘,绯红罗裙扫过他滚烫的脖颈,金铃随着曼妙身姿叮咚作响:"郎君可还记得,那夜在画中答应要带我去看瑶池宴?"
清水和尚的青铜古镜在某处发出龟裂的悲鸣,镜面映出的血海翻涌得愈发汹涌。而画壁深处,被怨气侵蚀的壁画角落,那张与孟龙潭面容相似的黑影正缓缓睁开猩红双眼,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笑意——
"孟郎......"白薇薇的蔷薇花影突然剧烈震荡,她望着孟龙潭身后浮现的黑色雾气,瞳孔骤缩,"小心,他来了......"
"砰!"
朱孝廉的肉身重重栽倒在青砖地上,后脑勺磕出的血珠溅在褪色的"敕建"碑文上,像极了当年他掀翻妻子素娘熬药的瓷碗。孟龙潭的未婚妻林月娇瘫坐在廊柱旁,看着情郎苍白的面容渐渐透明,绣着金线的裙摆被夜风掀得猎猎作响——那日父亲咳在帕子上的血渍,此刻正在她裙角晕开同样的曼陀罗纹。
"施主!"清水和尚的青铜古镜突然炸裂,镜框碎屑扎进掌心。他望着画壁中扭曲翻涌的怨气,眉间那道疤红得滴血。当孟龙潭的元神被最后一缕黑雾裹挟进壁画时,他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妻儿凄厉的哭嚎——三百年前那个雨夜,他挥刀斩向妻儿咽喉时,她们也是这样哭喊的。
素娘披头散发地扑到佛堂,怀中襁褓里的女婴突然放声大哭。那哭声穿透三重殿宇,竟让壁画里翻涌的黑雾为之一滞。"大师!求您救救龙潭!"她膝行至清水面前,染血的嫁衣下摆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