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最深处的遗忘之河旁,厄里倪厄斯三姐妹正用亡灵的眼泪擦拭着手中的鞭子。阿莱克托的鞭子缠着根婴儿的脐带,那是某个弑亲者的遗物,鞭梢泛着暗红色的光;墨盖拉的鞭柄嵌着颗少女的眼球,是她从一个嫉妒成性的女人身上剜的;提西福涅的鞭子最是可怖,缠满了头发,每根头发都刻着死者的名字。
听到卡戎的气息,三姐妹同时停下了动作,蛇发里的毒蛇纷纷竖起信子,却不敢发出嘶鸣。阿莱克托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忘不了当年因误判亡灵,被卡戎用冥河之水冲刷记忆的滋味,那种连仇恨都被稀释的痛苦,比任何酷刑都难熬。墨盖拉的眼球鞭柄突然渗出液体,像是在流泪,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越擦越湿。提西福涅最是沉默,只是望着卡戎远去的背影,蛇发里的毒蛇突然蔫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守在冥府入口的赫尔墨斯雕像,石质的眼球突然渗出细密的裂纹,石屑簌簌落在基座上。那是他感知到卡戎气息时,因过度震惊而崩裂的痕迹。雕像底座刻着的“引魂者”铭文,渐渐被黑色的雾气覆盖,仿佛在承认,真正的引魂先祖已归位。过往万年,多少亡灵对着雕像祈祷,此刻却都齐齐转向卡戎离去的方向,连那些最顽固的罪魂,都开始对着空气磕头——他们认得这气息,是传说中能改写轮回的存在。
塔尔塔洛斯的深渊里,泰坦巨人们的嘶吼震得岩壁掉落碎石。他们曾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却被宙斯囚禁于此万年,锁链勒进他们的皮肉,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此刻感受到卡戎的气息,这些桀骜的巨人竟开始瑟瑟发抖,锁链碰撞的声响都变了调,带着哭腔。最年长的泰坦 hyperion 甚至用头颅去撞岩壁,额头磕出的血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凝结成冰——他记得,当年正是卡戎亲手将他们打入这片深渊,那份威压,比宙斯的雷霆更让他们恐惧。
三日时光在冥界的死寂中流逝。议事厅的黑曜石大门前,聚集了冥界所有有头有脸的存在。刻耳柏洛斯趴在门外,三颗头颅警惕地盯着往来者,最左侧的头颅叼着块卡戎给的脊椎骨,时不时用獠牙磨两下;中间的头颅眯着眼打盹,尾巴却在地上扫来扫去,将靠近的低阶亡灵扫开;最右侧的头颅竖着耳朵,捕捉着远处的动静。
冥河的渡工们挤在角落,他们手中的船桨还沾着冥河的黑水,桨叶上的名字被泡得发胀。看到卡戎的身影出现在主位,纷纷将船桨放在脚边,躬身行礼,动作比面对哈迪斯时虔诚百倍——他们都是卡戎的后裔,血脉里流淌着对先祖的敬畏。渡工头领的船桨柄上刻着家族纹章,与卡戎袍角的暗纹一模一样,那是当年卡戎亲手为他们刻的。
复仇女神们的蛇发安静地垂落,不再像往常那样躁动。阿莱克托将缠满脐带的鞭子缠在臂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鞭梢的血痂;墨盖拉用袖口擦着眼球鞭柄上的液体,却越擦越湿;提西福涅望着卡戎的方向,蛇发里的毒蛇突然开始吐信子,像是在兴奋地期待着什么。
当卡戎的身影出现在议事厅主位时,所有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他没有坐在哈迪斯那张镶嵌着骷髅宝石的王座上,只是随意地靠在一块最古老的冥石上——那石头上布满了指甲盖大小的凹痕,是他千万年来坐靠时用指尖抠的。灰袍的兜帽依旧没摘,可谁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扫过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带着审判的凉意。
“冥界,”卡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议事厅的石砖缝隙里渗出黑色的冥河之水,漫过众人的脚踝,冰凉刺骨,“乱了太久。”
米诺斯忍不住抬头,象牙权杖在掌心转了半圈,杖顶的宝石折射出他眼底的挣扎:“先祖,哈迪斯陛下……毕竟是现任冥王。”
“他不配。”卡戎打断他,三个字像三道冰锥,刺得在场所有人心头发寒。冥河之水突然沸腾起来,冒泡的地方浮起一串骷髅头,都是被哈迪斯枉杀的无辜亡灵,“连轮回法则都敢践踏,留他在王座上,冥界迟早沦为废墟。”
埃阿科斯的手指猛地一颤,羽毛笔从指间滑落,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卡戎脚边。他想起哈迪斯为了对抗东方天庭,私自篡改过不少亡灵的轮回轨迹——有个本该投生为帝的善魂,被改成了猪胎;有个恶贯满盈的暴君,却被送去了极乐世界。当时只当是冥王的权柄,此刻才明白,那是在拿整个冥界的根基开玩笑。
“可……”拉达曼迪斯想说什么,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看到卡戎兜帽下的目光扫过来,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让他想起古籍里的记载——当年卡戎裁决第一任堕落的冥王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卡戎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法则纹路,那是轮回法则的印记,在冥界的黑暗中泛着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纹路流转间,议事厅的穹顶突然裂开道缝隙,漏下一缕来自奥林匹斯的阳光——那是冥界千万年未曾有过的景象,阳光落在卡戎的灰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