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乌力罕于哈拉和林汗帐定策西进,已过数月有余。
蒙古铁骑如狂飙突进,连破西辽东部数道防线,兵锋锐不可当。
此刻,大军正重重围困西辽东部重镇亦雀儿坚城,连日攻城,杀声震天。
距蒙古大营辕门百丈之外——
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在一队约百人、眼神锐利、透着剽悍之气的蒙古骑兵“护送”下,正朝着蒙古大营的辕门不疾不徐地行去。
队伍核心,是十余名大庆骑兵护卫着三位文官。
为首的,是一位年约四十七八的中年官员,面容清癯,目光沉静,身着略显陈旧却浆洗得十分挺括的绯色孔雀补子官袍。
其人便是当朝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此次特加钦差大臣衔,奉旨西来的正使沈文敬。
沈文敬眺望着前方连绵起伏、旌旗招展的蒙古营盘,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攻城号角与喊杀声,神色凝重。
他微微调转马头,看向身后的两名下属——同样是年过四十、在部中沉浮多年的老吏。
“王兄,李兄,”沈文敬的声音压得很低,“前面就是乌力罕的金顶汗帐了。陛下敕令在此,我等奉旨宣谕,其中意味,不必我多言,二位想必也明白。”
那姓王的文吏面容瘦削,闻言捋了捋颌下短须,笑了一声
“沈大人放心,我等都这把年纪了,岂能不知?蒙古人势头正盛,杀红了眼,陛下欲以一纸诏书勒其兵锋,无异于虎口夺食。他们若遵旨,便是奇闻;若抗命我等便是现成的祭旗之物。”
旁边的李姓文吏亦是洒然,脸上却并无惧色,反而挺了挺腰板
“是啊,四十有六了,熬了半辈子还是个从六品的主事。这趟差事,成了,是份内之功;不成,无非是马革裹尸,也算对得起朝廷俸禄,全了臣节。总好过在部衙里庸碌碌耗到致仕。”
说到这,不知为何,那李姓文吏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
沈文敬看着二人,见他们眼中虽有对命运的洞悉与无奈,却无半分怯懦退缩之意,心中不由一暖,继而涌起一股豪情。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年近半百,官居五品,也就因出使蒙古,特加钦差大臣衔;此番若能功成,或可再进一步;若败或者说若真的被祭旗
沈文敬嘴角掠过一丝期待的意味!
“罢了”
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似有无尽感慨,却又无需多言。
他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目光扫过两名同僚,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总之一句话。”
“精神点,别丢份。”
王、李二人闻言,神色一肃,同样挺直了背脊,郑重点头。
几乎同时,一队蒙古骑兵自辕门内疾驰而出,至众人面前勒马,为首一人眼神倨傲地扫过沈文敬等人,用生硬的汉话喝道
“大汗有令,使者入营——步行!随我来!”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这是下马威,亦是营中规矩。
沈文敬面色不变,整了整衣冠,将手中代表使节身份的旌节握紧,对那百夫长微微颔首
“有劳引路。”
说罢,他昂首挺胸,迈开步伐,沉稳地跟着引路的蒙古骑兵,步入蒙古大营。
王、李二位主事及护卫紧随其后。
金顶汗帐内,气氛凝重。
一道粗粝的光柱从金顶汗帐顶端特开的通风口直射而下,映照着一张张或愤怒、或阴沉、或忧虑的面孔。
乌力罕高踞主位,脸色铁青,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摩挲着金杯的杯沿。
帐下,巴特尔、特木尔、阿尔斯楞等核心人物尽数在列,却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啊
西辽国主那个懦夫,竟然不是向他们势如破竹的蒙古铁骑屈膝投降,而是千里迢迢派人去了大庆,摇尾乞怜,奉表称臣!?
这一手,彻底打乱了乌力罕的盘算。
西辽一旦成了大庆的藩属,他们此刻的进攻,性质就完全变了。
从草原部落间的兼并战争,变成了大庆天朝属国之间的战争,这是在**裸地挑战大庆的宗主权威!
再加上,如今的庆朝已然从东征中结束从探子来报,庆朝的东征可谓是劫掠了一大笔财富!
至使庆朝国力更甚!
而如今,他们却棋差一筹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好一个西辽!好一个阿剌木沙汗!”&nbp;乌力罕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一种被戏耍后的暴怒,“竟给本王来这一出!真是……真是……”
他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憋屈和恶心,仿佛一口吞了苍蝇,不,是吞了只臭虫!
阿尔斯楞捻动佛珠的速度更快了,眉头紧锁。他算计了许多,却漏算了西辽竟有如此“魄力”,直接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