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车队在黑暗和冰雪中艰难跋涉了半夜，大部分人都靠在颠簸的车厢里打着瞌睡。
王栓柱脑袋一点一点，口水都快流到怀里的卡宾枪上了。
就在他梦见老家热炕头的时候，身下的卡车猛地一个急刹！
“咣当！”
“哎哟我滴个亲娘四舅姥爷！”
王栓柱的脑袋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前挡风玻璃框上，瞬间鼓起一个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东北腔带着浓重的睡意和火气就骂开了，
“哪个龟孙开的车？！
刹个车跟他娘撂蹶子似的！
会不会……”
他话还没骂完，车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股凛冽的寒气灌了进来。
警卫排的年排长站在车下，脸色在微弱的雪光下显得不太好看，声音带着呵斥后的严厉：
“王栓柱！嚷嚷什么？！
还有点志愿军战士的样子没有？！
老远就听见你在这骂骂咧咧！
像个什么话！”
王拴柱这才看清是年排长，顿时蔫了下来，摸了摸头上的包，小声嘀咕：
“俺这不是被磕疼了嘛，一时没忍住……”
他被骂得一缩脖子，剩下的抱怨全卡在了喉咙里。
这时，李排长也从前面走了过来，山东话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
“都小点声！
车队停止前进！
原地寻找隐蔽！
天快亮了，美国飞机的‘起床号’快响了！
不能再走了！”
头车的古之月也跳下车，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揉着脑袋、一脸委屈的王栓柱，苏北话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撞一下也好，清醒清醒！
年排长说得对，你这毛毛躁躁的毛病得改！
回去写份检查，深刻反省！
不然，以后单独出车的任务，你想都别想！”
王栓柱这下彻底蔫儿了，耷拉着脑袋，小声嘟囔：
“俺知道了，师傅……”
接着，赶紧点头：
“俺写！
俺一定好好写检查，保证以后不骂人了！”
李排长这时也走了过来，看了看天色，山东话里满是急切：
“行了，别吵了！
天快亮了，美国飞机很快就要来了，赶紧把车队隐蔽起来！
所有人都把棉衣反穿，卡车用松柏枝盖好，别留下一点痕迹！”
车队迅速行动起来，借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掩护，驶离主干道，钻进了路旁一片茂密的雪松林深处。
车辆被小心翼翼地用积雪和砍下的松树枝重新伪装，人员也都分散隐蔽，尽量消除一切人类活动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着松针的清香和冰雪的寒意，暂时驱散了车厢里的浑浊气息，但也带来了更深切的寒冷。
“师傅，你说美国飞机今天会不会来啊？”
王拴柱一边忙活，一边小声问古之月。
古之月蹲在地上，用雪把车轮印盖住，苏北腔里满是冷静：
“肯定会来！
现在咱们离前线近，美国飞机天天都来侦察，要是被他们发现车队，咱们和物资就都完了！”
孙二狗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把铁锹，河南腔里满是警惕：
“俺刚才在前面的山坡上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已经有点亮了，咱们得快点，别等飞机来了还没隐蔽好！”
众人加快速度，终于在天亮前把车队隐蔽好了。
每个人都蜷缩在反穿的白色棉袄里，抱着枪，靠着树干或车轮，抓紧这宝贵的时间休息，等待未知的白昼。
天色一点点放亮，灰白色的光线透过层层叠叠、挂满冰凌和积雪的松枝，在林间的雪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世界仿佛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积雪压断细枝发出的“咔嚓”声，以及不知名小兽跑过雪地的窸窣声。
古之月拿出冻得像石头一样的压缩饼干，就着雪慢慢啃着。
孙二狗吊着胳膊，靠在他旁边，用右手费力地打开一个美军罐头。
压缩饼干又干又硬，噎得人直咳嗽，王拴柱一边咳嗽一边说：
“这饼干也太难吃了，要是有口热粥就好了！”
“别做梦了！”
孙二狗拍了拍王拴柱的背，河南腔里满是调侃，
“能有饼干吃就不错了，等咱们把物资运到目的地，说不定能吃上热乎饭！
王栓柱则没什么胃口，揉着脑袋上的包，警惕地看着林子外面。
就在这时，负责在高处树杈上警戒的哨兵，像只灵活的松鼠一样滑了下来，压低声音，急促地向几位带队干部报告：
“李排长！年排长！
有情况！”
几人立刻精神一振，围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