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又在看那劳什子《礼记》?\"伏寿从内室转出,鹅黄襦裙扫过青砖,鬓边步摇轻晃,\"倒不如学些兵法权谋,也省得日日被曹贼......\"
\"皇后慎言!\"刘协猛然站起,木屐踢翻矮凳发出闷响。他望着妻子明艳的眉眼,喉间泛起苦涩——自建安元年被曹操迎至许昌,这十五载傀儡生涯,他连为皇后添置件新衣裳的银钱都要向曹氏报备。
话音未落,寝殿朱漆大门突然被推开。寒夜冷风裹挟着酒气扑来,曹丕斜倚门框,玄色锦袍染着牡丹香。这位魏王世子腰间玉珏撞出清响,眯起的桃花眼里藏着三分醉意七分狎昵:\"皇兄好雅兴,三更天还与皇嫂论道?\"
伏寿脸色骤变,下意识攥紧绣着并蒂莲的裙裾。她记得初见曹丕时,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跟在曹操身后入宫谢恩,垂眸行礼时睫毛投下的阴影,比此刻盯着她的目光温柔百倍。
\"子桓深夜入宫,可是魏王有要事?\"刘协强作镇定,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他瞥见曹丕腰间佩剑的穗子上,缠着半截眼熟的茜色丝绦——分明是去年伏寿生辰,他托宫人偷着绣的并蒂莲纹样。
曹丕慢条斯理解下披风,狐皮滚边扫过鎏金烛台,烛火猛地窜高。他逼近两步,酒气喷在伏寿颈侧:\"皇兄可知,洛阳城的百姓都在传......\"话音未落,突然将人抵在蟠龙柱上,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说世子殿下觊觎皇嫂已久。\"
\"放肆!\"刘协抄起案上砚台掷去,却被曹丕侧身躲过。砚台砸在蟠龙柱上迸出火星,朱砂墨汁顺着柱身蜿蜒而下,宛如鲜血。
伏寿挣扎间,鬓边金钗滑落,乌发如瀑倾泻。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曹丕,忽然想起建安九年随天子东巡时,在邺城铜雀台上,这个少年曾指着漫天星河对她说:\"嫂嫂看,待我建成铜雀台,定要将这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都收进来。\"那时她只当是孩童戏言,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他眼中的猎物。
\"子桓!\"刘协踉跄着扑过来,却被曹丕反手甩在屏风上。檀木屏风轰然倒地,震得满地烛泪飞溅。曹丕俯身咬住伏寿耳垂,声音低沉沙哑:\"莫喊,莫喊......\"他滚烫的掌心贴着她腰肢游移,\"等我坐上那龙椅,便封你做真正的皇后,让天下人都看着——\"
伏寿突然狠狠咬住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散开,曹丕非但未恼,反而加深这个带着血丝的吻。她挣扎着去够案上裁纸刀,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墙上,冰凉的刀锋抵在自己喉间。
\"皇后这是要弑君?\"曹丕舔去嘴角血迹,桃花眼泛起危险的红光,\"若我现在喊人进来,说陛下与皇后意图谋反......\"他故意贴近她耳畔呢喃,\"皇兄觉得,父亲会信谁?\"
刘协跌坐在满地狼藉中,看着妻子苍白的脸和曹丕放肆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起建安五年衣带诏事发,董贵人被绞杀时,曹操也曾当着他的面,亲手将绳索套上那个有孕在身的女子脖颈。此刻的场景,竟与当年如出一辙。
\"放开她!\"刘协突然暴喝,抓起碎瓷片抵在自己咽喉,\"你若再碰她,我便死在你面前!\"
曹丕动作顿住,桃花眼闪过一丝玩味。他松开伏寿,慢条斯理整理凌乱的衣襟:\"皇兄何必动怒?\"捡起地上金钗在指尖把玩,\"不过是与皇嫂开个玩笑。\"说着将金钗插进她发间,故意擦过泛红的耳垂,\"明日便是重阳,父亲邀皇兄同游铜雀台,可莫要忘了。\"
玄色锦袍消失在宫门后许久,伏寿才瘫软在地。刘协颤抖着将她搂进怀里,摸到她后背冷汗浸透的里衣,心如刀绞。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已是四更天,而这漫漫长夜,似乎永无尽头。
三日后的铜雀台上,曹丕举着鎏金酒樽向刘协遥遥一敬,酒液倒映着他眼底的志得意满。台下歌舞升平,乐声喧天,却盖不住伏寿袖中藏着的裁纸刀,冰凉刺骨。她望着高台上那个指点江山的身影,终于明白,这洛阳城的宫墙,远比铜雀台的锁链更难挣脱。
秋风吹过邺城新筑的三台,曹丕站在铜雀台最高处,望着洛阳方向的漫天星斗。腰间茜色丝绦随风轻扬,恍惚间又看见伏寿在烛光下的惊惶与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