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晒得土路发白。路旁田里,十几个佃农正弯腰插秧,动作机械而麻木。
庄子里走出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为首的是个疤脸汉子,狞笑着走向田边一个老农。
“李老栓!听说你要去瀛州?”疤脸一脚踹翻老农刚插好的秧苗,“吃赵老爷的饭,种赵老爷的地,现在想跑?”
老农吓得跪倒在地:“刘、刘爷……俺没、没……”
“没?”疤脸揪住他衣领,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报名契书,是你按的手印吧?”
老农脸色煞白。
疤脸扬手就是一巴掌:“赵老爷说了,谁敢走,先打断腿!”他一挥手,“给我打!”
棍棒就要落下。
“住手。”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动作一顿。
路旁树荫下,不知何时有两匹马,马上有人。为首者一袭青衫,面容清俊,身后跟着个魁梧汉子,抱臂而立,似笑非笑。
疤脸眯眼打量:“哪来的?少管闲事!”
林尘下马缓步上前,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老农,又看向疤脸:“朝廷明令,百姓自愿迁往瀛州,任何人不得阻挠。你们,在抗旨?”
疤脸啐了一口:“什么狗屁旨意!在清苑县,赵老爷的话就是旨意!”
他上下打量林尘,“看你像个读书人,识相的就滚。不然……”
“不然怎样?”林尘问。
疤脸冷笑,棍棒指向林尘面门。
下一瞬,他整个人倒飞出去。
朱能不知何时已到跟前,一拳轰在疤脸胸口。骨裂声清晰可闻。疤脸摔出两丈远,口鼻喷血,哼都没哼就晕死过去。
其余家丁骇然后退。
林尘走到老农身前,扶他起来:“老丈,你想去瀛州?”
老农哆嗦着点头,老泪纵横:“大人……俺、俺家六口人,就租赵老爷三亩薄田,年年交完租就不剩几粒粮……小儿子饿得皮包骨……听说瀛州给田、给银子,俺、俺就想搏条活路啊……”
“契书呢?”林尘问。
老农颤巍巍从怀里掏出那张被揉烂的纸。林尘展开一看,确实是官府的移民契书,下方有老农鲜红的手印。
“县衙可发了安家银?”
“没、没有……”老农哭道,“书吏说……说船会沉,瀛州有吃人的恶鬼……劝俺们别去。俺偷偷按了手印,他们、他们就把契书扣了,还要打俺……”
林尘眼中寒光一闪。
他转身,看向那群家丁:“赵德芳在何处?”
“在、在庄子里……”一个家丁结巴道。
“带路。”
赵家庄正堂。
赵德芳五十来岁,富态圆润,正眯着眼听管家禀报这几日的租子。听闻有人打伤家丁闯进来,他眼皮都没抬:
“哪儿来的愣头青?打断腿扔出去。”
话音刚落,堂门被一脚踹开。
林尘踏入堂中,朱能紧随其后,反手关上门,抱臂倚在门边。
赵德芳这才睁开眼,打量来人,皱眉:“你是……”
林尘将那张皱巴巴的契书拍在桌上:“李老栓的移民文书,是你扣的?”
赵德芳脸色一沉:“你是官府的人?”他嗤笑,“年轻人,清苑县的事,你管不了。识相的,现在走,我不追究你打伤家丁的事。”
林尘没理他,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清苑县令何在?”
“你——”赵德芳拍案而起。
堂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清苑县令孙有才匆匆赶来,官帽都戴歪了,进门就骂:“何人敢在赵老爷府上撒野——”话到一半,看清座上之人,声音戛然而止。
他腿一软,扑通跪倒。
“下、下官参见威国公!”
赵德芳如遭雷击,脸上的肥肉抽搐起来。
林尘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孙县令,朝廷移民瀛州的章程,你可知道?”
“知、知道……”
“那为何清苑县三日无一人报名?”林尘抬眼,“为何百姓契书被扣?为何书吏造谣,说船会沉、瀛州有恶鬼?”
孙有才汗如雨下,看向赵德芳。
赵德芳强自镇定,拱手道:“国公爷容禀。清苑县百姓安居乐业,无人愿往海外。下头人怕百姓受骗,这才……稍加劝阻。”
“劝阻?”林尘放下茶杯,“打断腿,叫劝阻?”
他站起身,走到赵德芳面前:“赵德芳,你名下田产七千八百亩,佃户三百余户。朝廷移民令一下,三日间,四十七户佃户欲退租东渡,但你怕他们走了,无人给你种地,于是勾结县令,扣押文书,散布谣言,暴力阻挠。”
他每说一句,赵德芳脸色就白一分。
“你可知,这是什么罪?”
赵德芳咬牙:“国公爷,赵某与朝中刘尚书……”
“刘文举去年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