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子时,门口突然传来三声雷鸣般的巨响(号炮),鼓乐暂停了,儒家主事吩咐子孙起身。
刘季刚刚暗自歇了口气,只见从祠堂大门抬入无数套八仙桌和条凳,八仙桌从灵堂摆到祠堂外大广场,紧接着,无数的吕氏青壮族人端着木质长方形托盘开始出菜,因为人多,所以出菜速度很快。
刘季和吕雉愕然不知道坐哪里,突然看见吕雉的亲妹妹吕媭走了过来喊道:“姐姐,母亲喊你过去吃夜食。”
吕雉看着这已为人妻但依然光鲜亮丽的亲妹妹止不住自卑起来,天地良心,她真的后悔回来了,所谓富贵衣锦还乡,贫困埋骨他方。
从前的吕雉是骄横的,甚至于有些跋扈的,但现在呢!她回来干什么,看看自己现在哪还有人样,若不是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白丧服,她真的无地自容。
但她再不敢面对也必须面对,她看了眼她的老男人刘季,刘季更是畏畏缩缩可怜兮兮,父母没叫他去还是不去,问题是她还不知道父母认不认这个女婿。
“刘季,”
刘季听见身后有人呼喊,他一回头,惊恐的看见呼喊自己的人竟然是别山君吕涛。
吕涛向自己招手道:“你过来坐这里随便吃点东西吧!难为你跋涉千里送家父最后一程。”
别山君吕涛那一桌全是嫡子及庶子中的佼佼者,比如现在的进取君吕昆,他也穿着丧服系着稻草腰带蓬头垢面一脸疲惫的坐在饭桌。
刘季一个底层小吏,他最高官职不过是从九品,现在在大秦虽然还是个亭子(估计始皇帝忘了当年的典型刘季),但却是个无品小吏。
从九品到正一品不是相距十八级,而是相隔天上人间,更不要说让他与两位国君同席。
嫡长子吕蜴怒声道:“你磨磨唧唧什么劲,难不成我们会吃了你不成。”
刘季点头哈腰道:“唉,我这就来,这就来。”
八仙桌四个面可以坐八个人,只剩下曾经的大人物别山君吕涛身边有缺,刘季不想颤抖但止不住牙关颤抖。
好在别山君吕涛很和蔼可亲,他远远的主动伸出手握住刘季手道:“真的十分抱歉,我真不知道刘季你于封国二年就到了商城,都怪我疏忽了,我先向你道个歉,也替吕氏宗族向你道个歉,”
刘季止不住哽咽道:“不敢,草民何德何能得与吕氏攀亲,这是草民列祖列宗修来的福分。草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就在封国这十八年,”
吕涛握住刘季手久久未松道:“刘季,你不要这么拘束,我是知道的,当年你的家人因为吕氏的跋扈吃了些苦,所幸没酿成无法挽回的大错,还有我那侄孙女从小是个冒失骄横大小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刘季眼泪忍不住就出来了,刘季呜咽道:“没有没有,夫人贤良淑德,是刘季无能让夫人跟着我受苦了。”
吕涛拍着他的手摇头道:“非也非也,非你刘季无能,而是大秦重农抑商制度所限,所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风未至你刘季哪有机会起势,我吕涛坚信你刘季会飞黄腾达的,而且会很快,有时间回商城家中看看吧,你的长子刘肥都成年了,听说是个儒雅方俊的好青年,”
刘季热泪盈眶口不能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得到别山君的厚待,当年要不是别山君出面,她们娘俩估计会永不见天日,别山君不但放出了他在封国的家人,而且还登报公开道歉赔偿,还惩罚了公差数人,又归还自己的贪污巨款,还资助了自己一万金圆供自己这么些年挥霍。
现在,又当着吕氏最尊贵的子孙面再一次肯定他乃可造之材,可自己与别山君同年,自己已经四十七岁了,在大秦,平均寿命也不过四十几岁,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自己还如何飞黄腾达。
刘季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小人,是个浪荡子,是个混蛋,是个道德败类。
可坐在别山君吕涛身边,他能深切感受到一个真正的君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温暖的光芒。
第二天天未亮,门口号炮齐鸣,道士拿着经幡最后一次绕灵,四院数司高级官员围着吕不韦大金丝楠木棺椁前准备。
道士绕了几圈棺椁后站在白纸扎的灵殿前开始急促的敲击木鱼急切的念送葬经,而后,他一拍灵木迅速拿起尖刀割开一只大公鸡脖子,道士一手拿着公鸡,一手拿着引灵幡又围着棺椁撒鸡血涂遍棺椁。
丧乐吹鼓手急切的敲打起来,道士站在灵堂前再一次更急切的念经敲木鱼。
吕不韦跪在灵前的直系子孙被儒家主事呼和着起身准备接引灵幡,跪在两边哭泣的所有女眷也被儒家主事勒令起身拿起丧棍(南方楚地一般是一节竹子外面包一圈白纸花),吕家小辈拿起身后的花圈挽联。
花圈挽联很多很多,吕家子孙更多,所以不需要聘请外人,吕城吕氏子孙就把所有花圈挽联举在手中。
听着急切的鼓点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