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个个面带愁容,唉声叹气。
熊章看到荒芜的田地,脸色有些难看,太子熊恒也是格外阴郁。
理政大臣卜子夏扮作游学先生上前搭讪,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拉住他,未语泪先流:“先生啊,您看看这地!去年秋天,乡宰大人就大张旗鼓地征发徭役,说是朝廷拨了专款,要疏通河道,重修水渠,造福乡里。
我们村家家户户都出了壮丁,累死累活干了整整一个冬天!可结果呢?那水渠修得歪歪扭扭,好多地方根本就没通到咱们村的田头!水还是引不过来。
后来才听说,是县里的工房吏和我们的里正勾结,把朝廷下来的银钱和粮食大半都吞了!只随便挖了几段土沟敷衍了事,剩下的钱全进了他们的腰包!苦了我们这些指望田里吃饭的人,今年这收成可怎么办啊……”
老农的哭诉,充满了绝望与愤怒。
熊章在一旁听得面色铁青,兴修水利乃朝廷三令五申、关系国计民生的头等大事,竟成了这些蠹虫口中肥肉,如此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简直罪无可赦!
而且楚国的劳役都是有偿的,虽然钱不算多,但体现了朝堂对百姓的爱护,从这老农人的嘴里得知,他们村的青壮在做事的时候就只有稀粥喝,钱是一个都没有看到过。
熊章最后将这件事交给卜子夏处理,他只说了一句话:“斯州侯正缺人手,一旦查实,牵扯到的人全族送往斯州”。
卜子夏听到皇帝的话,心中顿时一凛,这分明是要扩大化处理。
邓城这件事最终有百人被杀,有两千人被流放斯州,邓城县令被贬为庶民,前途尽毁。
熊章等人离开邓城之后,又继续往罗城而去。
在途经一处略显贫瘠的乡镇之时,他们偶然听到几名衣衫朴素的年轻书生在墙角抱怨。
太子熊恒心生好奇,上前攀谈。
书生们见他们气度不凡,以为他们是家境不凡的士子,于是便大倒苦水。
原来,朝廷为了鼓励教化,各郡除却设立了郡学之外,有许多富庶的乡县甚至已经设立了县学和乡学,这罗县之中就有县学,地方官府和教育局联合特设“学粮”制度,专门补贴贫寒学子,免去其后顾之忧。
然而,该县的学官却与掌管粮仓的胥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他们或在发放时克扣分量,或用发霉的陈米次粮顶替好粮,甚至巧立名目,向本就贫困的学子索取所谓的“保管费”、“手续费”,才能领到那本就微薄、却关乎前程的救命粮。
寒门学子们敢怒不敢言,为了求学梦,只得忍气吞声,甚至半饥半饱地苦读。
太子熊恒听得双拳紧握,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教育乃帝国选拔人才、稳固根基的百年大计,竟成了这些蝇营狗苟之徒盘剥勒索的工具,毁掉的可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
在邓城和罗城出了这样的事情,熊章的心情很不好,也没了继续微服私访的心思,于是就往襄郢而去。
却不想他们遇到最令人震惊和愤怒的一幕。
事情发生在一个距离襄郢不算太远的县城,他们在集市上亲眼目睹一伙地痞恶霸,公然向各个摊贩商户收取“保护费”,态度嚣张,言语粗鄙。
而更令人心寒的是,几名身穿黑色警察制服、本该维持秩序的公人,就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甚至与那伙恶霸中的头目点头嬉笑,关系显得异常熟络。
卜子夏暗中找了一个被收取“保护费”后愁容满面的小贩打听,那小贩压低声音,满面恐惧地说:“几位爷是外乡人吧?快别打听!那带头收钱的,是咱们县警察局张局长的小舅子!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我们每月按时交钱,才能勉强做生意,稍有不从,轻则摊子被砸,重则被打伤打残!报官?官就是他们!我们哪敢啊……”
听到此处,皇帝熊章的胸膛剧烈起伏,怒火几乎难以抑制,国家设立警察,本为保境安民,守护律法尊严,如今却堕落成与地方恶势力勾结、欺压良善的保护伞!这简直是对朝廷、对律法的最大嘲讽与践踏!
而且他们还发现,虽然朝廷明令宣布天下初定,减轻赋税,与民休息。
但一些地方官吏却阳奉阴违,利用信息不对称和百姓对官府的天生畏惧,巧立名目,额外加征各种苛捐杂税。什么“鼠耗”(粮食储存损耗)、“脚钱”(运输费用)、“文书费”(登记造册费用)、“火耗”(银钱熔铸损耗)……种类繁多,层出不穷。
层层盘剥下来,百姓的实际负担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比过去更重。
一个小酒馆的老板趁着沽酒时,向熊章大倒苦水:“陛下是仁慈的,免了我们这些小民好多税,可到了下边,经手的官爷们总能想出法子从俺们身上刮油水。这日子,感觉比战乱时也好不了多少,身上的担子一点没轻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