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这哪里是封赏?这分明是套在左良玉脖子上的狗链子啊!
这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如果他左良玉北伐砍不够人头?西南扫不干净?下场可想而知!
左良玉整个人都傻了,呆若木鸡,巨大的恐惧和巨大的诱惑,交织在一起,几乎将他的理智撕裂
片刻后,左良玉瘫跪在地,额头血肉模糊,涕泪横流,方才那番如同地狱走一遭的效忠与封赏,榨干了他所有的气力与心神。
满朝文武鹌鹑般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喘,冷汗浸透了一层又一层官袍,
方才并肩王那番,嬉笑怒骂间的敲打与施恩,让他们真切体会到了,何为天威难测,何为伴君如伴虎!
就在这空气都几乎停止流动的当口——
“哈——欠!”
一声极其突兀、慵懒到极点、甚至带着几分睡意的哈欠,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所有人一个激灵!
只见并肩王王龙,依旧瘫在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伸了个极其夸张的懒腰,骨头节发出噼里啪啦一串爆响,仿佛刚在自家炕头睡了个回笼觉。
他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弹了弹并不存在的耳屎,然后,旁若无人地,从他那仿佛百宝袋般的袖子里,又摸出了一把油光锃亮的——炒瓜子?
“咔嚓!”
他旁若无人地嗑开一颗,吐掉皮,嚼得嘎嘣脆,那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格外…瘆人!
然后,他才缓缓地、极其随意地…转过头。那双刚才还满是戏谑,玩味的眼睛,
此刻却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这目光,轻飘飘地掠过地上,瘫着的左良玉,掠过那群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大臣,最终,精准无比地钉在了龙椅之上!
崇祯皇帝朱由检,正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额角细密的冷汗,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当王龙那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投来时,他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劈中!
王龙没有说话。只是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向上勾了一下?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就这一个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点头!
轰隆——!
崇祯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万道惊雷!炸得他神魂皆冒,四肢百骸瞬间冰凉!
来了!终于来了!王兄…王兄这是要收网了!
这是他们之前在乾清宫,只有两人时,推演了无数遍、赌上了大明国运,和他朱由检帝王尊严的最终计划!
王兄终于要…动手了!
念及于此,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孤注一掷的兴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以及一丝…扭曲的期待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崇祯的理智堤坝!
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抠进紫檀木里!
他死死盯着王龙,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当场失态,
然后,他也极其艰难地、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无声的交流。却比千军万马的咆哮,更令人胆寒!
得到了回应,王龙脸上那丝,微不可查的弧度瞬间消失,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死样子,重新瘫回椅子,
甚至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暗示,从未发生过。舞台,彻底甩给了崇祯。
崇祯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急,仿佛要将大殿里,所有冰冷的空气都吸入肺中,用来镇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疯狂心跳!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但他强迫自己挺直脊背,目光扫过台下,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拔高、却依旧难以掩饰颤抖的,破釜沉舟般的狠厉!
“众卿家!”他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嘶嚎:“建奴豺狼之性!占我辽东屠我子民!
此仇不共戴天!社稷倾危,已至生死存亡之秋!朕承天命继大统!岂能坐视?岂能容此等跳梁小丑,继续猖狂?”
他猛地一拍龙案:“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朕意已决!北伐!北伐辽东!犁庭扫穴!直捣黄龙!不将建奴亡族灭种!挫骨扬灰!朕誓不罢休!”
“哗——!”尽管早有预感,但当“北伐”、“亡族灭种”这几个血腥的字眼,从皇帝口中咆哮而出时,满朝文武还是如同炸了锅的蚂蚁,瞬间一片哗然!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臣,更是眼前一黑,直接瘫软下去,被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扶住,才没当场晕厥!
北伐?主动出击?还要亡族灭种?这…这太疯狂了!太冒险了!
国库刚缓过气来,兵马刚整顿完毕,这…这简直是拿国运去赌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