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一道梦。”白木真人闭上眼,“我梦见十年后,东洲大乱,群魔乱舞,而始作俑者,是一个手持断念剑的少年。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说??‘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我惊醒后,上报朝廷,请求提前铲除隐患。他们顺水推舟,借机清除异己,酿成惨案。”
周迟听得浑身发冷。
“所以……你是因为一个梦,就杀了三百多人?包括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
“我以为你死了。”白木真人痛苦道,“可当我看到你出现在重云山,左手指节有伤,又会使断念诀时,我就知道……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他忽然抽出佩剑,横在颈边。
“今日我来,不是为了辩解。是为了赎罪。你要杀我,我绝不反抗。”
周迟盯着他,良久,才缓缓松开剑柄。
“我不杀你。”他说,“但你必须离开重云山。即刻起,削去峰主之位,贬为庶人,终生不得踏入山门一步。”
白木真人怔住。
“你……不报仇?”
“仇要报,但不是对你。”周迟望向南方,“真正的仇人,在帝京,在紫微宫,在那些躲在云端操纵生死的人手里。你只是棋子,和我一样。”
白木真人老泪纵横,跪地叩首:“谢谢你……给我一条赎罪之路。”
他踉跄起身,走出大殿,背影佝偻,再不见昔日威严。
……
七日后,帝京。
太子杜长龄正式宣告返程,将于半月后启程前往重云山,名义是“答谢护道之恩”,实则是为避朝中暗流。重云宗主亲自随行,一路戒备森严。
而在西苑朝天观,李玄素跪在一座青铜祭坛前,双手捧着一块龟甲,上面裂纹纵横。
“卦象显示……断念重现,祠火将燃,紫微动摇。”他声音颤抖,“我们必须启动归墟计划,否则……东洲将乱!”
身后阴影中,走出一名白衣老者,面容隐在光晕之中,只听他淡淡道:“那就启动吧。让柳含烟带‘心锁蛊’入山,种在周迟身边最亲近之人身上。一旦他失控,立刻引爆,魂飞魄散。”
“可是……柳含烟已有异心。”李玄素犹豫道,“她昨夜未传讯。”
白衣老者冷笑:“她逃不掉的。她的命,早就和紫微宫绑在一起。她若不死,她全家都得死。”
……
与此同时,重云山某处幽谷。
陆昭独自练剑,汗水浸透衣衫。他手中的剑法越来越快,身形如幻,正是完整的“浮生十八步”。在他身后,一棵古树后悄然走出一人??正是那位“老乞丐”。
他穿着破烂麻衣,脸上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
“不错。”老乞丐点头,“你已得其形,差其神。”
陆昭收剑,恭敬行礼:“前辈,您到底是谁?为何要教我这套步法?”
老乞丐望着远处山巅,轻声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欠一个人的情。他救过我,也救过周迟。如今我老了,只能把这些东西,交给值得托付的人。”
“您说的是……守陵人张拙?”
老乞丐微微一震,随即笑了:“你倒是聪明。没错,他是我师兄。我们都是宝祠旧部,活着的最后两人。”
陆昭震惊:“那您为何隐姓埋名?为何不早些现身?”
“因为时机未到。”老乞丐叹息,“断念未出,祠火不燃。如今周迟已觉醒,敌人也将现身。接下来的路,会很险。我教你浮生步,不只是为了逃命,更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带一个人离开。”
“谁?”
“白溪。”老乞丐沉声道,“她虽是白木之女,但心性纯善。若心锁蛊入体,必成牵制周迟的最大弱点。一旦开战,她必死无疑。”
陆昭握紧剑柄:“我明白了。我会保护她。”
老乞丐拍拍他肩膀,转身欲走。
“等等!”陆昭喊道,“您还没告诉我您的名字!”
老人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声音随风飘来:
“我叫秦十一。当年,我是宝祠宗第七代剑首。”
……
夜复一夜,雨仍未停。
周迟站在藏经阁顶层,翻阅一本尘封已久的古籍??《东洲宗门志?宝祠篇》。书页泛黄,多处被人为撕毁,但在夹层中,他发现了一行小字:
> “宝祠宗历代宗主,皆承‘断’字血脉,其剑道真谛,不在杀伐,而在‘断妄’??断天下之不公,断人心之迷障,断命运之枷锁。故曰:人间有剑,不在天上,而在人心。”
他合上书,望向窗外。
雨中,那道剑光再次亮起,比以往更加明亮,更加坚定。
他知道,最终的对决,不远了。
而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白溪、陆昭、何坚、柳含烟……甚至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老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