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礼送各家的修士离开重云山，这次的内门大会就算是结束了。
可就在这最后的时候，重云山来了些不速之客。
谁都知道，那些在天幕悬停的修士来自哪里，也很清楚，重云山并没有邀请过他们。
既然没有邀请过，那自然是不速之客。
“听闻重云山召开大会，我等特意从北地而来观礼，只是路途太远，故而慢了些，还望道友海涵。”
有声音从天幕传来，只是内容虽......
子时将至，黄龙洞废墟之上，乌云如墨，层层叠压，仿佛整片天穹都在下沉。风自深渊吹出，带着腐土与旧血的气息，卷起残垣断壁间的碎石枯枝，在空中划出尖锐的呼啸。一道剑光横贯夜空，久久不散，如同天地睁开了第三只眼，冷冷注视着这场即将上演的宿命之局。
周迟立于崖顶，孤灯在脚下燃着，火苗微弱却倔强，映得他半边脸明、半边脸暗。他未穿掌律法袍，只着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悬剑，剑不出鞘，名“无名”。这把剑从未饮过血，却曾在庆州那一夜，斩下黄龙洞主头颅时震断三寸剑脊。
他知道，今夜之后，它将再难称“无名”。
远处传来脚步声，极轻，踏在湿泥上却不陷，是修道者敛息而行的步法。来者一人，黑袍覆体，面具遮面，手中拄着一根铁杖，杖头刻着一只闭目的鹰。他停在十丈之外，没有靠近那盏灯，也没有开口。
“你来了。”周迟先说话，声音平静得像在等一位故人赴约。
黑袍人微微颔首：“我带来了他们的话。”
“哦？说。”
“他们说，宝祠宗已亡百年，余烬不该复燃。你若肯交出断念诀心法，自废修为，可保性命，甚至……可得荣华，入紫微宫为客卿。”
周迟笑了，笑声不大，却让四周雨滴都为之一滞。
“荣华？”他摇头，“我十三岁上山，吃的是杂粮饭，睡的是通铺床，练剑时手冻裂了用盐水泡。重云山给我的不是荣华，是命。而你们当年屠我满门时，可问过我要不要荣华？”
黑袍人沉默片刻，低声道：“当年之事，非我所主。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今日来，也是奉命？”
“是。”
“那就代我转告他们??”周迟缓缓拔剑，剑锋出鞘三寸，清光乍现，照得方圆百丈如昼，“我不交心法，也不废修为。我要的，是真相。谁下的令？谁动的手？谁在我母亲临死前，割下了她的眼睛？”
最后一句出口时，天地骤然一静。
黑袍人身体微颤，铁杖插入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全部。”周迟眼神冷了下来，“但我知道，那一夜并非六大派联手围剿，而是有人借刀杀人。真正的刽子手，是朝廷密诏，由紫微宫执笔，钦天监监正李玄素亲自布阵，以‘魔气感应’为由，定我全族死罪。可笑的是，我父亲一生守正，临终前还在替百姓祈雨消旱。”
黑袍人低头，面具下的呼吸变得粗重。
“你说得对。”他终于开口，“诏书出自紫微宫，但……动手的人，不止朝廷。重云山，也曾派人参与。”
周迟瞳孔一缩。
“你说什么？”
“二十年前，时任重云山大长老的白木真人，亲率三十六弟子夜袭宝祠宗祖地，破阵、焚典、斩脉眼。他走的时候，带走了半块宗门令，说是要‘镇邪’。”黑袍人缓缓抬头，“你如今身居掌律之位，可曾问过你的师父，他为何从不提及那段过往？”
周迟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白木真人……白溪的父亲？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待弟子严厉却不失慈爱的老者？
是他亲手毁了自己家的根？
“不可能。”周迟咬牙，“他若真做过这种事，为何救我？为何让我活在重云山？”
“因为他后悔了。”黑袍人声音低沉，“那一夜之后，他回到山中，闭关七日，出来时左臂已断。他说，那一战，他看到了你母亲临终前写下的一句话??‘剑不应向善者出鞘’。他觉得……自己错了。”
周迟手指紧握剑柄，指节发白。
“所以……他是用余生赎罪？收留我，培养我，是为了弥补？”
“或许。”黑袍人轻叹，“但也或许，是为了监视你。怕你有一天觉醒血脉，掀起复仇。”
风更大了，吹得灯火摇曳，几乎要灭。
周迟忽然笑了，笑得凄凉。
“好一个重云山。收留我，栽培我，让我登高位，受万众敬仰……实则是在笼中养虎，以为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就永远不会回头看看我是谁？”
他抬眼望天，雨水顺着脸颊滑落，混着不知何时溢出的眼泪。
“你们都算错了。”他低声说，“我不是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