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有。
世界从朦胧变为清晰，是陆矫云在骂人。
杨彻发现自己，也就是陆矫云，正被数条漆黑铁链拴在一方雷池里面。
这雷池可不像陆贡洞天里那种粗制滥造的小号雷池。
而是在一处极为开阔的大殿内部，顶上有天井，汹涌的星辰之力从上方倾泻下来，下方是正方四面的台阶，均是外高内低，走到低处，就是正方形的雷池。
说是池，不如说是正方形的湖，因为实在太大了。
大约有百丈多宽，也就是一圈跑道的长度。
整座漏斗一样的阴沉大殿，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不是光滑的，而是雕画了各式各样繁复的纹路，日月星辰、花鸟虫鱼，龙凤和瑞兽，云纹和雷电，还有许多杨彻从没见过的意象。
雷池中浑浊的雷电浆液，透出的可怕波动让杨彻阵阵心悸，这里面的雷电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比他体内的乙木真雷要强。
应该是某种品阶极高的罕见雷电...还好真正泡在雷池里的是陆矫云，他只是体会他体会过的感觉而已。
书妙重远远的坐在台阶高处，听着陆矫云把她骂的狗血淋头，用词十分难听。
然后前者不发一语，低着头撕着手上的一支青草叶子。
书妙重是在给陆矫云续命。
然而她穷尽了六若宫的方法，也只是能做到给陆矫云续命而已，他的道基受损，此生修为不会再有任何寸进，即使放弃这具肉身，重塑形体，也无法修复这种天道的创伤。
六若宫这样的顶级势力，它说没有办法，那就是真的没有办法。
陆矫云骂的就是书妙重要给他延续生命，他不想再活那么久。
之所以把他用铁链子拴住，是因为他根本不配合，只要松开禁制，陆矫云就会立刻试图自戕。
他一直骂到书妙重离开，然后整座大殿猛然安静下来，静的可怕。
......
杨彻从记忆中醒来，果然外界只过了一瞬，和他完全相同面貌的千面妖在一旁安静站着，像是他的侍卫。杨彻起身，正要招呼千面妖离开，忽觉一股从天而降的冷意。
这冰冷的感觉如寒霜笼罩大地，一股熟悉的气息在天穹某处破空而来。
杨彻心中一动，立刻认出是宁久微的气息，她比之前强大了太多。
宁久微也立刻发现了他，她面色凝重，没有半点叙旧的意思，化作电光冲到杨彻面前。
然后她瞬间有点犯难。
两个杨彻一模一样，她认不出来。
当下问道：“谁是杨彻？”
“我。”
“他。”
杨彻和千面妖各自回答。
“真诡异...”宁久微看了乖乖回答的千面妖一眼，颇有些忌惮的神情，她以前也在千面妖身上吃过亏，所见的从来都是千面妖极为邪异的一面，没见过杨彻身边这只这么乖的。
“比起千面妖，这小子更诡异。”宁久微一边想着，走到杨彻身前，抓住他手腕：“我现在的状态维持不久，多的别问，我先带你离开！”
然后不等杨彻回答，立刻平地冲起，气浪将地面草皮掀成碎片的浪涛。
只两个瞬间，两人就要从某处壁障离开，杨彻心中忽生警兆，似乎有莫大危险来临，接着他便感觉到一股庞然巨力从半边天空压下，这力量如此巨大，如山呼海啸倾轧而来，他心中又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
“是陆矫云！”杨彻认出了来者的气息，出声提醒道。
宁久微似乎和陆矫云的残魂交手了，又似乎没真正贴到多么近。
这两人修为都高过杨彻太多，杨彻只感觉自己像暴风中飘荡的落叶，被宁久微细瘦骨干的手抓着。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宁久微和陆矫云远远交手，一触即分。
灵能的爆炸扩散开去，霜冻的力量如浪涛般扩散开，冻结了一大片区域，宁久微气息紊乱，明显是落在下风。
杨彻则是惊讶于宁久微的力量，她比在不名城时要强的太多太多，而且那时她体内还并没有这股霜寒的力量。
宁久微借爆炸的惯性，拽着杨彻一头扎进某处迷雾。
陆矫云正要追去，忽然停下，不带感情的目光从半空中落下，俯视和杨彻一模一样的千面妖。
“你破坏了契约。”
千面妖一言不发，昂头反过来看着陆矫云。
陆矫云又问道：“说说原因？你是寿数到了，想要自杀？”
“我对付不了他...”
千面妖并无恐惧，脸上只有些迷惑之色，似乎正在组织语言。
“算了。”陆矫云忽然打断了他，“直接吃了，我自然就知道你在发什么神经。”
他五指展开，朝千面妖虚张，想要将后者凭空摄到手中。
千面妖挺立在地，浑身用力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