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光尽管黑暗，但能将钟愿望布满沟壑的脸庞照得棱角分明。
凝视着闪烁不定的豆油灯，钟愿望记忆的闸门彻底打开；喋喋不休地讲述起丝绸商人胡七塔和25个随从遭遇杀害的那个晚上。
钟愿望青筋暴起的手死死箍住郑斯文的腕骨，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二十多年未散的血雾。
夜风掀起窗棂，烛火将他沟壑纵横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恍惚间又回到那个浸透毒酒的夏夜。
“那年深秋，驼铃撞碎了雁鸣。”钟愿望喉头滚动，沙哑嗓音里裹着铁锈味，“胡老爷带着26个兄弟一行27人，驮着十二峰骆驼的银锭进入北宋京师汴梁。
驼队从陈桥门进入后，胡七塔问管家钟愿望：“管家，你说我们晚上在哪个酒店打牙祭！”
钟愿望回了一句：“主人，东京城最有名的饭庄是白矾楼，白矾楼有九种美酒；但在白矾楼用餐价钱不菲啊！”
胡七塔沉吟一阵，道：“钟管家讲讲白矾楼的9种美酒都有哪些，我们不在白矾楼用餐，可喝酒得喝白矾楼的！”
钟愿望口无遮拦地讲出白矾楼9种美酒的名字和特色来：
一是蒲中酒。蒲中酒采用山西蒲州的酿酒方法，宋太祖未发迹前就喜爱饮用；即位后令蒲中进献酒方，此后宫廷一直沿用此酿造方法。
二是苏合香酒：以苏合香丸一两与一斗酒同煮而成的药酒，具有调五脏、祛腹中诸病的功效，是宫廷内的御用药酒，真宗朝时曾赐给近臣。
三是蔷薇露酒：由大内酿造，是皇家御用酒，用于皇帝庆寿等宫廷重要场合，民间无法获得。
四是流香酒：同样为大内酿造的极品美酒，在宫廷宴会中赐给大臣，普通民众难以品尝到；完颜乌鲁斯照样能搞到，女人的潜质在这方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五是羊羔酒：起源于汉魏，兴盛于唐宋，酒液色泽琥珀，口感醇厚，香气浓郁，以羊肉、糯米、杏仁、木香等为原料酿造，在当时的酒肆中十分流行。
六是眉寿酒：由汴京矾楼酿造，该酒香气馥郁、落喉绵柔，是矾楼的招牌酒品之一。
七是和旨酒：同样出自矾楼，工艺繁复，口感堪称一绝，声名远扬，周边番邦都有所耳闻。
八是仙醪酒：由任店酿造，在汴京的酒市场中占据一定地位，深受消费者喜爱。
九是琼浆酒：和乐楼所售的美酒，酒质优良，是当时人们宴请宾客、聚会畅饮的佳选之。
钟愿望介绍完白矾楼的九大名酒，胡七塔当机立断，道：“管家速去白矾楼购买九种名酒，我们在马行街的四海饭庄吃灌汤包子和南北大菜！”
钟愿望去白矾楼买酒，胡七塔率领12峰骆驼和25名客商、保镖走进四海饭庄。
钱守业正踮着脚给门楣换鎏金匾额，狗一样的鼻子似乎闻到财宝的气息；搓着手迎上来，眼角的笑纹里都淌着蜜；可他注视驼队的眼神活像饿狼盯上了羊羔。
胡七塔说明来意，指指12峰骆驼屠宰的金银珠宝，道：“钱老板要费些心，12峰骆驼要找个安全的地方饲喂；具体事宜由镖头郑二安排！”
钱守业笑成弥勒佛，打躬作揖，道：“四海饭庄有东京城最好的马厩，12峰骆驼饲喂在马厩里安然无恙！”
12峰骆驼在郑二和15个保镖的监护下被牵进四海饭庄后院的马厩，郑二十五个保镖轮流看护不离左右。
钱守业见12峰骆驼进入马厩，心中早就算计好如何解决看护的15个保镖。
紧接着，钱守业在醉仙楼摆下接风宴。
雕花檀木桌上，十二道南北大菜腾着热气，青花瓷瓶里插着新鲜折枝桂花。
“胡兄这趟北地之行，可是给咱们苏州商人长脸了！”钱守业自称自己是苏州人，和胡七塔称兄道弟，亲自斟满夜光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这可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特地留着给胡兄庆功！”
胡七塔看见钱守业斟满夜光杯的红葡萄酒，早把去白矾楼卖酒的钟愿望忘在脑后，仰脖饮尽，大笑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钱老弟够义气！等明日清点完货物，定要重重谢你！”
胡七塔没有发现钱守业转身时，袖口滑落的毒药已经落入夜光杯的红酒中这个细节，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从心底深处发出“好酒”的感叹声。
钱守业轻而易举地干翻胡七塔，用同样手段将15个保镖和10个绸缎商人毒死。
钟愿望从白矾楼卖酒回来，却见四海饭庄一片黑暗。
钱守业用毒酒杀死胡七塔和25个手下后，召集大厨、小二赶去马厩去卸12峰骆驼上金银珠宝，前院的餐厅和包间自己熄灯。
钟愿望已经感觉到形势不妙，从窗户中进入餐厅，只见主人胡七塔和25个保镖、商人东倒西歪瘫在桌案间，嘴角溢出黑紫的血沫。
胡七塔的手还死死攥着酒杯，双目圆睁，至死都不敢相信和他称兄道弟的钱守业会下此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