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瞬间沉了下来。
“放肆!”
林若甫当即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拦路的兵士跟木头桩子似的,纹丝不动。
随即,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开了口。
“林老先生。”
依旧是那个轻蔑的称呼。
“大帅有令。”
“城中鱼龙混杂,探子众多。”
“为保老先生安全。”
“还请暂留府中,切勿外出。”
保护?
暂留府中?
林若甫眼神骤然一缩。
软禁!
他们竟然敢软禁他!
林友文!那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侄子。
那个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边军小将,竟然敢如此待他!
“混账东西!”
林若甫气得指尖都在抖,“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奴才!”
“老夫是当朝宰相!是他林友文的叔叔!”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敢软禁老夫?!”
旁边伺候的林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脸白得像纸。
“老爷息怒!老爷息怒啊!”
他知道,完了。
彻底完了。
连丞相本人都被软禁,他们这些跟着来的人,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两人杵在那儿,动也不动,仿佛没听见。
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彻底让林若甫抓狂了。
他娘的!
几十年的隐忍,几十年的权谋。
熬到头,竟被自己一手喂大的狗反咬一口?
还有天理吗?
这简直是把他的老脸按在地上踩!
奇耻大辱!
“去!”
林若甫猛地一甩袖,厉声喝道。
“立刻去把林友文给老夫叫来!”
“告诉他!”
“半个时辰!”
“老夫要是见不到他的人!”
“这儿!”他点了点脚下的地砖,“老夫就吊死在这儿!”
“让他顶着个弑叔的名头,遗臭万年!”
两个兵士身子不易察觉地僵了僵。
互相递了个眼色,都有些拿不准。
一个兵士瞟了眼豁出老命的林若甫,又看向同伴,那意思很明白:怎么办?
另一个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宰相死在他们手上,还是以这种方式……谁扛得住?
大帅也扛不住!
“你去!”最初拦路的那个兵士侧头,压低声音对同伴道:“禀报大帅!”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老先生的话,一字不漏!”
末了加重语气:“快!”
那兵士不敢耽搁,矛一收,冲林若甫胡乱拱了拱手。
算是礼数到了,转身就往府外跑。
院门“哐当”一声又关上了。
……
淮南郡守府,后衙。
这里本是郡守办公的地方,眼下却成了临时的酒场。
几张粗陋的木头大桌胡乱拼着,上面杯盘交错,一片狼藉。
林友文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
他下首,围坐着几个心腹将领,一个个都是能征惯战的悍将。
“嗝!”
那个络腮胡子的王将军,正抱着个酒坛子不撒手,脖子一仰。
醉醺醺的说道:“这日子真潇洒啊,就是不知道狗皇帝平时都喝的什么琼浆玉液。”
他抹了把嘴角的酒渍,还要再喝。
外面却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兵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盔甲都跑歪了。
兵士一眼锁定主位的林友文,踉跄几步,“噗通”单膝跪地。
“大,大帅!”
声音带着喘,一下就把屋里的吵嚷给掐断了。
王将军正喝在兴头上,被打断很是不爽,眼睛一瞪。
“嚷嚷什么?没瞧见大帅正乐呵?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儿,滚出去说!”
那兵士头都没抬,像是没听见王将军的话,只对着林友文。
“禀大帅!方才……方才林老先生那边……”
他把小院里发生的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尤其林若甫那句要吊死在院里的话,学得嗓子都带了点颤。
“他说、说要是一个时辰见不到您,他就吊死在那儿!让您……让您背上个弑叔的骂名!”
话音落下,屋子里针落可闻。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酒劲儿,仿佛瞬间被冰水浇灭了。
王将军刚举到嘴边的酒坛子,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脸上的醉意也褪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