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朱厚照先去仁寿宫请安,又去坤宁宫瞧了皇后和皇子朱载壡,从坤宁宫里出来,回到乾清宫后,特意换了身道袍,再去文华殿过问荣哥儿的学习。
这几乎成常态。
本来换身道袍不合常例,但是朱厚照觉着,最好不要那么正式,司礼监众人不敢力谏,再加上礼部、鸿胪寺的官员也未上奏,于是都默许了这种做法。
从文华殿回来,刚回到乾清宫,今日该邵元节入宫请安了。
但是这时一小太监来报:“张宗说乞求觐见。”
朱厚照闻言心中虽不大乐意,还是传旨宣张宗说觐见。
靴声囊囊,张宗说稳步趋入暖阁。今日张宗说特意身着御前侍卫的飞鱼服,腰悬绣春刀,行走间虽有一股干练之气,但是也有一些铜臭味儿。至御前数步,撩袍跪倒,行大礼参拜:“臣,御前侍卫,提督皇商局张宗说,叩见吾皇万岁!”
“起来说话。”朱厚照略略坐正了些身子,目光落在张宗说身上,带着审视,“什么事,竟让你一大早就来了?”
张宗说谢恩起身,垂手侍立,见司礼监魏彬、陈敬、田春、张大顺皆在,侍立左右。心中直纳:邪了门了,平常一二人在御前伺候,今日怎么四个都在?
张宗说岂能知道,今日人家邵道长来请脉问诊之时还会教皇帝一些吐纳功夫,有助于保养圣体,延年益寿,谁都想长命百岁。能跟着学一些岂不很好?
纳闷归纳闷,但是正事还是要说的,于是道:“托陛下洪福,臣刚从通州回来,特意见了福建的几个海商,臣与他们说了许多,关于朝廷有意贸易日本的事,他们本不愿意。只是挨不过臣苦口婆心的劝道,这才同意。日后商船上可以带皇商局的货物,朝廷对他们的货也自然有待,两全其美。”
朱厚照闻言心中却是不以为意,什么苦口婆心,估计没少暗地里说些什么,御前估计不好细说,日后见了他的本子再了解详情。于是道:“我还以为你有天大的事来我这里说,原是为此。你看着办就行了。”
张宗说心中骂道:“我要不来事事请示,日后出了事,你不宰了我?”但是嘴上却笑道:“臣是知道规矩的。”接着又道:“臣还有一事。乞陛下成全。”
朱厚照笑道:“果然,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来听听。”
“是。”张宗说便取出一奏本,双手呈上,缓缓道:“先前王守仁乞复河州茶马司,如今已遵旨复开,规制井然。然臣以为,茶马之利,关乎国用边防,非专责无以肃清弊端,非垄断无以尽收其利。”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御榻旁垂手而立的魏彬等人,魏彬等人皆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故臣斗胆再奏:乞于河州专设‘皇店’,遴选内官或皇商局得力之人掌管,一切茶马贸易,皆由皇店专营。民间私市,严加禁绝。如此,则朝廷可尽掌茶马之数,杜绝奸商夹带、边将舞弊,利源尽归内帑,兵部亦可得良马之实。”
朱厚照闻心中还是有些吃惊,便沉吟着。茶马之利,他自然知晓。设皇店专营,利归内库,这提议正搔到他心坎上。他抬了抬下巴:“嗯,此议…倒也不无道理。接着说。”
张宗说精神一振,知道第一关已过,立刻抛出更具诱惑的第二项:“陛下圣明!臣尚有一奏,乃为内库开源之计,其利恐更胜茶马。”
朱厚照闻言便好奇问道:“是什么?”
张宗说便招呼一太监将自己刚刚进宫之时所携带之物抱进来。一块折叠整齐、质地厚实的暗褐色织物样品。张大顺见此便从那小太监手中接过,呈递御前。
“此乃何物?”朱厚照拿起那块料子,入手只觉比寻常羊毛更细腻柔韧,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异域的粗粝暖意。
“启禀陛下,此乃鞑靼所产上等羊绒所织之‘绒褐’。”张宗说语气带着刻意的惊叹,“臣闻此物甚是难得,有价无市,原本贡给宫廷,后来祖宗觉着这东西劳民伤财,便罢了。”
朱厚照接着道:“皇商局想买卖这物件?”
张宗说便答道:“圣明无过陛下,今时不同往日!有山西行商自边关归来,密告于臣:北虏之地,羊绒之丰盛,远胜往昔!其绒质极佳,若以巧匠织造为衣袍,其价……”
他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据商贾估算,一件上等绒褐成衣,市价可达八十贯!”
“八十贯?”皇帝捏着羊绒样品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精光。这数字显然触动了他。八十贯,折算白银足有一两!他虽贵为天子,对民间物价却也并非全然无知。
“正是!”张宗说捕捉到这细微变化,声音更加笃定,“陛下明鉴!此价远高于新罗所贡之衣服,更远非‘新苎丝小袄’、‘新纱小衫’、‘绫衣服’、乃至‘绵布裙’等寻常货色可比!此乃奇货可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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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彬心中闻言眼皮也几不可察地颤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