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云不动声色地颔首示意,指尖轻轻按了按桌上的文件夹,里面张春梅的照片还露着一角,那枚劳动模范奖章的反光,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青云同志,等一下。”
沈青云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身后传来沙瑞明的声音。
他脚步一顿,回头时看见沙瑞明正合上笔记本,钢笔帽“咔嗒”一声扣紧,目光扫过陆续离开的常委,最后落在他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周围的人闻声都下意识放慢脚步,刘红梅回头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唐国富则轻轻拍了拍沈青云的胳膊,用口型说了句“小心”,才转身离开。
沈青云点头应道:“沙书记,您还有吩咐?”
沙瑞明没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会议桌主位旁,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灰色外套,手指拂过肩头的褶皱,动作从容却透着几分疲惫:“到我办公室聊聊,有些事得跟你单独说。”
………………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几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在窗台上,像极了眼下汉东政坛的暗流,看似平静,实则藏着随时可能落下的危机。
沙瑞明走在前面,步伐比平时慢了些,沈青云跟在身后,能看到他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心里忽然明白,这场接连不断的风波,最操心的其实是这位省委书记。
沙瑞明的办公室在四楼东侧,推门而入时,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房间陈设简洁却不失厚重:左侧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政策文件和党史类书籍,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尊青铜鼎,鼎身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小字,右侧的办公桌宽大整洁,桌面上摊着一份《汉东日报》,头版标题正是“光明纺织厂工人上访事件”,旁边放着一个白瓷茶杯,杯底还剩小半杯凉茶。
“坐吧,不用拘谨。”
沙瑞明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了指对面的真皮沙发,然后拿起桌上的热水壶,给沈青云倒了杯温水,水汽袅袅升起,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常委会上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现在就我们俩,敞开了聊。”
沈青云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也暖了几分。
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沙瑞明身上:“沙书记,您是担心接下来还有变数?”
沙瑞明没直接回答,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凉茶,眉头轻轻皱了皱,随即又舒展开:“刚才文春林在会上追问你‘为什么不早点处置’,你应该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是真的关心光明纺织厂的工人,是想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推到省政府这边。”
沈青云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杯壁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里的凉意:“我清楚。从工人上访到张春梅自杀,时机太巧了,刚好卡在山河煤矿案子的关键期,又紧跟着宣传片的舆论风波,分明是有人故意布局,想打乱我们的节奏,甚至把我拉下马。”
“不止是你。”
沙瑞明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他们的目标是整个省委班子的公信力,是想借着这些事制造混乱,让老百姓对政府失去信任,然后趁机搅乱汉东的改革大局。萧文华、赵宏图,还有他们背后的人,不会甘心就这么被查,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动作。”
提到“萧文华”和“赵宏图”,沈青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山河煤矿的矿难报告、宏图实业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张春梅家那扇被胶带封死的窗户。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已经让谢东山加快调查张春梅的案子,重点查那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和李建国的通话记录,另外,唐国富那边也在盯着王圣涛的审讯,只要能找到突破口,就能把他们的网撕开一个口子。”
沙瑞明点点头,目光落在书架上的青铜鼎上,语气变得语重心长:“找突破口是对的,但你一定要记住,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动手,就肯定有后手,说不定已经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甚至会捏造证据、散布谣言,给你扣帽子。”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沈青云,那是一份匿名举报信的复印件,上面写着“沈青云收受宏图实业好处,为其参与光明纺织厂改制开绿灯”,字迹潦草,却字字诛心。
“这是今天早上收到的,纪检组已经初步核实,纯属捏造,但也能看出,他们已经开始对你下手了。”
沙瑞明缓缓说道。
沈青云接过举报信,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字迹,心里反而平静了。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对方来得这么快。
“谢谢您,沙书记,还特意跟我说这些。”
他把举报信放在桌上,语气里带着感激:“您放心,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想捏造证据,也得看看老百姓信不信。”
“光身正还不够。”
沙瑞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眼神里满是关切:“你要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