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烨轻轻合上文件,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全县地图上。黑牛山、谢家坪、茶岭村……一个个地名如同星辰般点缀其间,每一处都曾留下他的足迹,也承载着他未曾言说的坚持。他知道,这场胜利来得并不轻松,甚至可以说是以退为进、步步惊心的结果。但他更清楚,真正的政治较量从来不是靠一次舆情反转就能终结的。权力场中,胜负往往不在明面,而在无声处悄然累积。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子洋发来的消息:【陈元坤今天下午被带走时,在派出所门口大喊“你们斗不过柳书记”,情绪失控。】
唐烨眉头微蹙。柳明远?果然浮出水面了。
三年来,这位市委副书记始终以“稳健派”自居,表面上对大俞县的发展不置可否,实则屡次在常委会上质疑旅游开发项目的可持续性,主张回归传统农业经济模式。他曾私下对人说:“一个贫困县搞什么高端度假区?不如多建几个养猪场实在。”当时只当是保守言论,如今看来,背后恐怕另有盘算。若赵国栋是前台执刀者,那么柳明远极可能就是幕后推手,甚至可能是整个阻击计划的总策划。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县委招待所楼顶闪烁的红色航空障碍灯。那光一明一暗,像是某种隐秘的摩斯电码,提醒着他:这场棋局,尚未终局。
第二天清晨六点,唐烨已驱车前往城南新区。那里正在建设“青年返乡创业孵化中心”的主体工程,是他亲自督办的重点项目之一。工地负责人老吴迎上来,抹着汗说:“书记,进度没问题,我们加班加点干,确保下个月底前交付使用。”
“安全第一。”唐烨叮嘱道,“别为了赶工期忽视质量。这个中心不只是个建筑,它关系到三百多个年轻人的未来。”
正说着,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驶入工地大门。车门打开,走下来的竟是周岷山。
两人对视片刻,气氛略显尴尬。自从那次饭局之后,周岷山便再未公开露面,石瑶也极少提及他的近况。唐烨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来看看。”周岷山语气平静,目光扫过正在浇筑的地基,“听说你在搞一个‘让年轻人回家’的项目?”
“是。”唐烨点头,“他们出去打工十年,家乡变了模样,却没他们的位置。我不想让这种遗憾继续下去。”
周岷山沉默良久,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些人宁愿在外面受苦,也不愿回来?”
“因为看不到希望。”唐烨答得干脆,“但如果我们在家门口就能创造机会呢?如果教书育人能住上房,种茶卖油能赚到钱,谁还会背井离乡?”
周岷山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说得容易。可资源就这么多,蛋糕就这么大,你分给这个人,那个人就会恨你。你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奶酪,早晚会被反噬。”
“那就让他们来咬。”唐烨笑了笑,“只要咬得动。”
这句话似乎刺中了什么。周岷山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碎石。“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热血、理想、不信邪。可后来才发现,有些墙撞不破,有些人斗不过。我不是怕了,我是累了。”
唐烨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石瑶最近……过得好吗?”周岷山终于问出口。
“很好。”唐烨轻声道,“她在做一件真正有意义的事。你也一样可以。”
周岷山苦笑一声,转身欲走。临上车前,他又停下脚步:“柳明远不会善罢甘休。他在省里有人,比你想象中更深。你要小心。”
车影远去,晨雾未散。唐烨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句警告,更像是一种迟来的和解。或许周岷山从未真正反对过他的改革,只是害怕看到石瑶陷入两难,害怕自己成为那个被时代抛弃的人。
回到办公室后,唐烨立即召集县委办、组织部、人社局召开闭门会议。议题只有一个:加快推进“基层干部激励机制改革试点”申报工作。
“我们要做的,不只是留住人才,更要打破晋升天花板。”唐烨开门见山,“目前全县三百多名事业编和技术岗干部,绝大多数一辈子止步于副科级。他们兢兢业业几十年,连一套体面的房子都买不起。这样的制度,留得住人吗?”
马然接过话头:“书记说得对。我们已经草拟了一份方案,建议将‘人才安居计划’与职务职级并行改革挂钩,对连续五年考核优秀的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