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时,皇帝眼中泪已干涸,只剩冷硬的决绝。
“皇太孙……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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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东宫早已人去楼空,太子事前已将太子妃、沈良娣与幼子送出了宫。追兵找到郊别院时,只见太子妃因惊惧难产,血崩而亡,产婆称婴儿亦未保住。沈良娣听闻太子死讯,当日便先忍痛毒其幼子,再饮金簪自尽,随他去了。
沈家这棵参天巨树,一夜之间,连根拔起。
沈家倾覆那日,雪下得格外大,菜市口的血融了积雪,淌成长河,大舅舅在狱中自尽,二舅舅流放岭南,三月后病殁途中。
幼妙,隐忍数年,大仇得报,你开心吗?
这场大雪,会不会让你联想到那年我父亲兵败的那场大雪,会不会联想到你父母九泉之下的冤魂呢?
他们看到你为此埋葬一生、随一场场大雪共同沉没,他们会开心吗?
我后来方得知,是幼妙故意向我递了皇帝将要废储的那个假消息,而成为了压垮太子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我不仅成了这场历史的见证者,亦不知不觉成了干预者。
但或许,没有那个假消息,太子依旧会反。
然而眼下已无从得知。
皇帝在雪地里站了整整一日,任凭大雪覆满肩头,翌日他临朝时,面上已无悲喜。
雪还在下,覆盖了朱墙,覆盖了血痕,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
宁泰元年冬的这场雪,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炉火渐黯,庭外积雪已深,簌簌落雪声衬得这夜愈发寂寥,我望着杯中残酒,若干年前的惊涛骇浪,此刻说来竟平静得如同他人故事。
小皇帝久久不语,指尖摩挲着那枚已冷透的白玉杯。
这就是他父亲的全部故事。
其中唯一的变故,就是当年太子妃难产大出血是真,但却拼死生下了那个幼子,她的心腹带着那个孩子一路逃窜,最终将他交给了一户农家收养。
而那个幼子,眼下就坐在我面前。
“所以,”他声音沙哑,“父皇当年……本不会谋反,更不会被赐死,是吗?”
我摇了摇头,告诉他,“假如二字,是世上最没意义的,人生南北多歧路,他换一条路走,未必不是原来的终点。”
小皇帝忽然笑了,“就像父亲,不,父皇生来就是太子,日后必定要成为帝王,纵然他兵败身死,但朕登基,正统归位,他还是被朕追封为了帝王。”
“正统……”我望着手里的玉杯喃喃道,“可什么是正统呢?陛下你、你的父亲、先帝,甚至包括两位废帝,全都留着齐氏的血脉,谁又比谁不如呢?”
提起两位废帝,他目光明显一怔,追问道,“老师可知先帝是如何登基称帝的?传闻那段历史可是……”
我酝酿着,缓缓开口,
“陛下去见过靖王了吗?”
“见过。”
“他还是老样子?”
“正是,他什么也不肯说。”
听到齐弼还是老样子,我忽得放心地笑了笑,叹道,“都道是‘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他们两个啊……”
我又接着讲了下去。
太子死后,皇帝的身体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衰弱下去,立储成了他的当务之急。但剩下的皇子中,齐朝不堪担当大任,齐弼为他心头忌惮,老四与老五又尚年幼,且天资并不及老三。皇帝左挑右选了许久,都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其实,他考虑过立齐朝为储君,而这其中所要做的,便是要打断他的肋骨再进行重塑。
但很巧的是,齐朝似乎是无脊椎软体动物,皇帝一打他,他就像水一般化开,反正只是一个劲地认错;皇帝让他做事历练,他也是循规蹈矩,大臣说啥他做啥,不肯提出一点自己的主见。
殿下说,他这是被太子和沈家的覆灭给吓到了。毕竟他是沈氏余脉,或许他忧心哪天皇帝怕杀得不干净,也把他斩草除根了。
但这次,殿下说错了。齐朝不只是软弱,他身体里还有一股连他哥哥没有的狠劲。若按照以此来看,或许他的确比太子更适合做皇帝。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皇帝放弃了齐朝,转头向其他人看去,他甚至萌生出再生一个儿子亲自培养的念头,但很显然,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家覆灭后,兰陵倒是乖觉许多,时常入宫承欢于父皇膝下。她又生了一个女儿,但那眉眼间长得不像面首更不像驸马,而是另有其人。驸马恼怒,请求皇帝允他与公主和离,但这次兰陵却不肯了——她不仅要将驸马牢牢捆绑,更是要他谢家认下这个孩子。
“不是他亲生的又如何?左右本宫都为他生下一个嫡长子了,他后继有人,还有什么可委屈的?”那孩子的满月宴上,兰陵向我抱怨道。
“那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呢?”我逗弄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