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杨炯静立原地,暮色将他的身影拉长。晚风撩起他的衣袂,却吹不散他眼中的星火与唇边沉醉的笑意。
杨炯望着没入暮色的马车,深吸一口气,转身朝龙首原东侧山顶行去。
他走得很慢,脑中纷乱,思索着该如何哄那 “文青老婆”。郑秋闹起来可比李淽难哄多了,且自己那些手段,郑秋大多都见过,这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了许久仍无头绪,眼见天色渐晚,若再拖延,怕是要被郑秋将画板扣在头上了。
这般想着,他加快脚步,青石阶的余温透过靴底渗来,却暖不了心头的焦灼。
抬头望去,山顶龙首观的飞檐已在树影后隐约可见,他不由得再提快了上山速度。
刚转过陡峭山弯,前方石阶尽头、暮霭中的杏花林边,赫然立着一个身影。
但见她纤细身形,着水绿衫子,罩半旧豆青比甲,腰间束湖色汗巾,手中却煞风景地攥着根半人高的青竹竿,横拦在窄窄山道中央。
正是郑秋的贴身大丫鬟 —— 照花。
暮色四合,将她一张俏脸笼在暗影里,只余下尖俏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线条分明。
照花见杨炯身影出现,鼻子里先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憋闷的气恼,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
“侯爷好大的架子!”照花开口,声音脆生生的,刻意拔高了几分,试图压住心底那点因身份带来的怯意,“您才想起挪步来这山顶吹冷风?我家小姐说了,今儿乏得很,已在龙首观里清净的禅房歇下了!您老人家金贵,也请早些回府安歇吧,省得在这荒山野岭受了寒气!”
她一面说,一面将那青竹竿子又往前送了送,直抵着杨炯身前的石阶。
杨炯脚步一顿,只见照花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努力摆出一副“一夫当关”的架势。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深处掩不住的一丝慌乱,到底泄露了底细。
杨炯知道这丫头定是奉了郑秋的命来堵他,却又碍着自己终究是陪嫁丫头的身份,不敢真个撕破脸皮得罪了他这未来姑爷。
杨炯现在哪有心思在此纠缠,眉头微蹙,声音沉了几分,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让开。杕韵那里,我自去分说,不需你挡道。”
“不让!”照花梗着脖子,声音虽还硬着,身子却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握着竹竿的手更用力了,指节都泛了白,“小姐亲口吩咐的,婢子不敢不从!侯爷您……您别为难我一个小丫头!”
声音微颤,话尾已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哀求。
杨炯心头火起,懒得再费唇舌。他身形一晃,侧步便要从竹竿旁闪过去。
哪知照花情急之下,竟真把郑秋平日教导的“稳重”二字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尖叫一声“侯爷不可!”,也不知哪里生出的泼天胆气,竟将那碍事的青竹竿子往地上一丢,整个人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狸猫,猛地往前一扑。
杨炯只觉一股带着淡淡脂粉和少女馨香的劲风袭来,两条纤细却异常有力的胳膊竟死死箍住了他的腰。
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子便不管不顾地贴了上来,带着豁出去的力道,几乎要将他撞下石阶。
“你!”杨炯猝不及防,被她抱了个结结实实,脚下踉跄一步才稳住。
少女柔软的身体隔着薄薄的春衫紧贴着他,发间淡淡的花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杨炯何曾与一个丫鬟有过这般纠缠?当下又惊又怒,又觉荒唐无比。
抬手想掰开那紧扣在腰后的手,谁知照花抱得死紧,十指交叉,竟似藤蔓缠树,一时竟挣脱不开。
“你松手!成何体统!”杨炯低喝,声音里已带上了真正的怒意。
“就不松!”照花把脸死死埋在他后背的衣料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带着破罐破摔的哭腔和一股子豁出去的娇蛮,“侯爷硬闯,婢子……婢子只能如此!您……您有本事就打死我好了!反正回去也是被小姐责罚!”
她一边说,一边像是要增加“份量”似的,整个身子更用力地贴紧、往下坠,试图拖住他。
杨炯被她这近乎无赖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堂堂侯爷,总不能真对一个抱着自己耍赖的小丫鬟动粗。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忽地,一个促狭的念头浮了上来。
怒意化作唇边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不再试图挣脱,反而放松了身体,任由她抱着,头微微一侧,温热的气息故意拂过她紧贴着自己后背的鬓角。
“你真不放?”他拖长了调子,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暧昧不明的沙哑,钻进照花耳朵里,“你个陪嫁丫头这般急切地抱着本侯,莫非是自个儿起了心思,想瞒着你家小姐先来给本侯暖暖房不成?”
这话如同一个惊雷,在照花耳边炸响,令她整个人愣在原地。
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