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见李淑面上虽故作镇定,唇角却难掩上扬,心道女子到底爱听人夸赞,当下调笑道:“心中得意了吧?想笑便笑,何须憋着?”
李淑横了杨炯一眼,恼他故意打趣坏了气氛,忽而眼珠一转,含笑道:“众人皆道我们二人甚是般配。”
杨炯耸肩道:“本就登对,你若不整日里给我添乱,那就是天赐良缘。”
“谁给你添乱了!” 李淑挑眉怒斥。
杨炯见她动辄炸毛的模样,忙将她拽进冰雪城,七转八绕至一处僻静雅舍,扶她坐下。
待小厮摆上一桌酒菜,方笑道:“此番寻我,所为何事?”
李淑正自气无处撒,瞥见满桌佳肴,赌气般道:“我要饮酒!”
“大中午的饮什么酒?” 杨炯皱眉。
“哪有宴客无酒的道理?”
杨炯无奈,瞪了她一眼,自酒柜取来几盏低度啤酒,递与她道:“少喝些,小心伤了脾胃。”
李淑淡笑接过,启盖便猛灌一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端庄娴雅?
杨炯见状倒也习以为常,夹了几块鱼肉放入她碗中,温声道:“此刻可愿说了?”
李淑放下酒杯,抬眸看向杨炯,直截了当道:“胡澹,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是你引荐的学子,刑部主事胡国荃之子。” 杨炯神色平静。
“点为一甲如何?” 李淑身子微倾,毫无客套地摆明来意。
杨炯闻言一愣,继而蹙眉道:“方才我看过他的策论,见识平平,尚不达一甲水准。何况此次科举人才济济,一甲试卷皆要堪印公布,若差距悬殊,反于他无益。”
李淑沉默片刻,又问:“二甲呢?”
“二甲尚可。以他的才学,本就能入二甲。只是二甲分三等:上等可任偏远县令,中等可入翰林,下等却只能从书吏做起。你打算如何用他?”
杨炯说着,夹起一只海虾,亲手剥好送至她唇边,轻声解释。
李淑并未抗拒,反而对这亲昵之举颇为受用,含着他剥的虾肉思索片刻,果断道:“那就二甲中等吧。入了翰林,我也好就近帮衬,能尽早委以差事。”
杨炯颔首应允,随后只顾低头剥虾。
李淑见状,不禁疑惑:“你不问我为何要用他?”
“胡澹出身法家,上次与他交谈,便知他胸有丘壑,悉心培养可成能臣。只是他对法家理论的见解尚有偏狭,你如今朝中势单力薄,欲从刑部入手整顿司法,用他倒也在情理之中。
听闻你赦免了张灵之子张盛懋,怕是连张灵掌管的大理寺,也已纳入囊中了吧?” 杨炯耸肩笑道。
李淑闻言,柳眉微蹙,惊道:“你如何事事都知晓?”
“我好歹也是镇南侯,若这点事都不知,岂不是笑话?” 杨炯学着她先前的口吻,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李淑“噗嗤”一笑,忽而敛了笑意,目光灼灼望着他:“从前你总想方设法削我权柄,如今怎的转了性子?”
“我为何要制你?” 杨炯直言,“如今李漟势力膨胀,与我家彻底决裂,又勾结诸多世家大族,摆明了要与你分庭抗礼。我若不暗中助你,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你被她杀了?”
李淑嗔怒瞪他:“说得好听!怕是盼着我们两败俱伤,你好坐收渔利!当我是那好哄骗的黄毛丫头……”
话未说完,杨炯已剥好一只大虾,径直塞到她嘴边。
李淑一滞,望着他低头认真剥虾的模样,到嘴边的狠话竟说不出口,只得气鼓鼓地咬下虾肉。
“若还有事,一并说了吧。” 杨炯抬眸,温声道,“这还是你我头一回同桌用膳,莫坏了气氛。”
李淑盯着他,沉默片刻,饮了口酒,咬牙道:“如今局势错综复杂,李漟、李泽,还有那些突然冒头的第三代交织在一处。你既想让我在前头挡住李漟,我便提个条件,你得允我扩军。”
“美得你大鼻涕冒泡泡!此事断不可行。” 杨炯毫不犹豫地回绝。
“先听我把话说完。” 李淑挑眉轻哼。
杨炯放下手中虾,抱臂而坐,神色从容,一副且看你如何说辞的模样。
李淑浅啜一口酒,悠悠言道:“如今大华禁卫之中,最尴尬的便数龙骧卫与龙朔卫了。原本是皇家亲卫之首,如今却成了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
今早康白提议,要将留守长安的两卫合编为一,由他统领;老太君却欲将其拆分并入神策卫;梁王至今未置可否。
我今日寻你,便是想请你去统领这两卫。眼下唯有你的威望,能叫他们心服口服。”
杨炯闻言,眉头深锁。
自西夏国战之后,龙骧卫睚眦营已尽数融入麟嘉卫,囚牛、嘲风、蒲牢、狻猊四营被李潆留在西夏故地,早已有了归属;如今京城只剩霸下、负屃、狴犴、螭吻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