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仁主要是负责行政和文秘工作,对具体的经营业务并不十分在行,他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地笑道:“哎呀,罗总,您问的这个问题太专业了,我可回答不了。这得您这样的领导从全局考虑。”
罗明义叹了口气,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姿态:“回答不了?清仁啊,回答不了这些问题,怎么想着当副总、独当一面啊?当领导,就是要站在更高的角度,去考虑这些复杂棘手的问题。”他点了点桌上的文件,“你看现在,市委、市政府想把包袱甩给我们,我们要是迷迷糊糊就接了,到时候出了问题,谁来负责?还不是我们集团自己扛着?”
宋清仁附和道:“是啊,就是因为咱们集团现在没有明确的一把手,贾书记和胡总两个人身份都尴尬,谁也不敢站出来去跟市政府据理力争,把困难说透。所以市里才觉得好说话,把这个难题推过来。”
罗明义把棉纺厂的材料往桌子上一丢,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小宋啊,你看问题能看到这一层,说明还是有长进的。确实,就像你说的,正是因为东投集团目前群龙无首,市委、市政府才会把棉纺厂这么大体量的企业从计委划归过来。企业嘛,现在讲的是自负盈亏,市财政也不可能一直兜底。所以啊,如果这件事前期理不清权责债务关系,我们就贸然接手,到时候东投集团肯定会被拖垮。我敢断定,这个棉纺厂,就是个无底洞,谁接谁倒霉。”
宋清仁平时就挺佩服罗明义看问题的深度,虽然罗明义在集团口碑毁誉参半,但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脑子活络,对政策和人性的把握都很准。前任老总齐永林很多大胆的决策,背后都有罗明义出谋划策的影子。
宋清仁又试探着问:“罗总,那您看……我们总不能硬顶着不收吧?毕竟是市里的文件。”
罗明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文件怎么了?文件也说了是‘征求意见’嘛。既然是征求意见,我们就要把困难和真实想法提出来。我已经把我的意见签在上面了。”他拿起笔,在文件首页的空白处点了点,“就六个字:‘债不清,不接手’。请市里先把棉纺厂的历史债务理清楚,拿出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和补偿措施,我们再谈接收的事。至于市政府同不同意这个方案,那就是上面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我们现在不吭声,等秋后算账的时候,哭都来不及。我分管财务,必须从集团的利益出发,守住这个钱袋子。”
宋清仁看着罗明义一副公事公办、正气凛然的样子,心里明白,罗明义这手“拖”字诀,既是为了集团利益,恐怕也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也是给贾彬和胡晓云表明态度,彰显自己作为财务主管的重要性,或者在集团内部争取更多话语权。但作为中层干部,他只需要按领导指示办事。他拿起文件,说道:“好的,罗总,我明白了。那就按您的意见,把修改后的建议反馈给市府办。”
宋清仁夹着材料,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罗总,我……我还有件事,想向您汇报一下,请教请教您。”
罗明义手头的事确实千头万绪,但他此刻心情似乎不错,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他指了指椅子,说道:“宋主任,坐,坐下聊。咱俩什么关系?你跟齐市长的时候,我们就常打交道,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丢给宋清仁。
宋清仁连忙接过烟,自己也掏出火柴,先给罗明义点上,然后才给自己点上。他原本烟瘾不大,但到了综合部这个位置,发现抽烟是拉近关系、沟通工作的重要方式,也渐渐习惯了。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才带着几分诚恳说道:“罗总,不瞒您说,我心里有点迷茫,想请教您,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罗明义仰头吐了个烟圈,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宋清仁:“宋部长,你问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太宽泛了。你是问工作,还是问……个人发展?”
宋清仁讪笑一下,说道:“主要是个人发展。罗总,您也知道,我以前在市政府办公室当科长的时候,总觉得处级干部也就那么回事。可真到了企业里,才发现,从科级到处级,真是道坎啊。现在东投集团还有总经济师、总工程师的位置空缺着,我作为公司党委委员,也干了两个年头了,也算是公司元老了嘛,可这副处级的待遇,一直解决不了。我心里着急啊。”
罗明义弹了弹烟灰,坦然说道:“清仁啊,咱们关起门来说实话。你在东投集团,想顺利晋升副总的难度,不小。”
宋清仁心里一沉。
罗明义继续说道:“这里面的老领导,齐永林董事长,当初是怎么被排挤走的,你比我清楚。你当初啊,就应该铁了心抱住齐市长的大腿,他调去省经贸总公司,你要是跟着过去,说不定现在问题早解决了。”
宋清仁是个比较保守、恋家的人,他所有的社会关系都在东原,去省城人生地不熟。在他看来,外地的正县级企业干部,远不如留在本地一个实实在在的正科级或副处级干部来得实惠。所以他当时没有选择跟齐永林走。他反而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