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好事!马关乡的林晓松书记和李亚男乡长带着群众代表来了!来了七八辆大马车,拉的全是沙瓤大西瓜!点名要感谢你田大书记呢!”
万金勇眉飞色舞,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要不是你当初死守大堤,马关乡那五万亩田和几十个村子早就泡汤了!人家这是来表达心意来了!”
田嘉明一听,心里更是“咯噔”一下。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种高调的出现。防汛守堤,违抗市里命令,这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丁洪涛书记那边才刚刚稳住,这要是再大张旗鼓地接受群众感谢,岂不是授人以柄?他仿佛已经看到丁洪涛不悦的眼神和某些人背后的议论。
“没必要嘛!”田嘉明语气带着一丝尴尬,“我说外面怎么乱糟糟的。政委啊,守堤那是分内之事嘛,有什么好感谢的?还兴师动众送西瓜?这影响多不好!让同志们分一分,意思到了就行,赶紧让乡亲们回去吧!替我谢谢大家的好意!”
万金勇显然料到他是这个反应,随即笑道:“老田,你这话说的!群众自发的心意,这是民心所向!林书记和李乡长带着各村代表,还有好多群众都在院子里等着呢,你这主角不出面,像什么话?快走吧!”说着,又去拉他。
田嘉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躲不过去了。他站起身,习惯性地想整理一下仪容,可手摸到扎手的胡茬和皱巴巴的衣服,又颓然放下。这副模样,怎么见群众?
万金勇也打量了他一下,皱了皱眉,从桌上拿起田嘉明那副眼镜,递给他:“戴上戴上,好歹遮一遮你这憔悴样。好歹是一局之首,得有点精气神!”
田嘉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戴上了。冰凉的眼镜腿架在鼻梁上,似乎稍微隔绝了一点外界的纷扰,也让他慌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丝。
万金勇以前看到的田嘉明都颇为精神,整个人都是英武大气,今天胡子拉碴:“嘿,老田,你别说,戴上这眼镜,配上你这胡子拉碴的样儿,倒有几分土匪模样了。”
这话本是玩笑,却无意间又戳中了田嘉明的心事。他此刻最怕的就是被人审视、揣度。他有些不自在地把眼镜往下拉了拉,含糊道:“政委啊,走吧走吧,早点完事。”
三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眼前的情景让田嘉明愣住了。公安局不大的院子里,此刻已是黑压压地站满了人。院门口停着一长排驴车、马车,车上堆满了绿皮黑纹的大西瓜,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马关乡党委书记林晓松、乡长李亚男站在最前面,身后是穿着朴素、面色黝黑的群众,许多人的手上还捧着卷起来的红绸布。县公安局不少没出警的民警也围在四周,脸上都带着笑容。
看到田嘉明出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很快掌声就连成一片,热烈而真诚。这突如其来的掌声像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毫无准备的田嘉明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习惯了面对罪犯的凶顽和会议的严肃,却很少直面如此质朴而热烈的情感表达,尤其是在自己内心正备受煎熬的时刻。
政委万金勇在一旁低声提醒:“老田,跟大家打个招呼啊!”
田嘉明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林晓松伸过来的手:“林书记,李乡长,你们这是……哎哟,这阵仗也太大了!这怎么敢当啊!守堤防洪是我们应尽的职责,哪能劳烦乡亲们这么兴师动众!”
林晓松用力地摇晃着田嘉明的手,情绪激动,声音洪亮:“田书记啊!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什么叫应尽的职责?关键时刻,是您顶住了压力,保住了我们的大堤,保住了我们马关乡五万多亩庄稼,保住了我们马关乡几万口子的家嘛!这是我们全乡父老乡亲的一点心意!”
晓松看了背后的群众,很是真诚地说:“田书记啊,我们马关乡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今年西瓜大丰收。大家摘了些西瓜来,一是表达心意,二是感谢公安局的同志在汛期为了保障大堤安全做出的努力!”
田嘉明看着一张张朴实真诚的笑脸,看着马车上堆成小山的西瓜,内心既感动又刺痛。
李亚男也上前一步,她手里拿着一面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绸锦旗,双手一抖,唰地一下展开!鲜红的绒面上,一行遒劲有力的黄色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万金勇伸出一根手指,在锦旗上虚点两下:“哎呀,这锦旗写得好啊!”接着念出声来:“沧海横流显英雄本色,”
廖文波接下去念道:“风雨同舟怀为民情怀。马关乡党委、政府及全体群众敬赠东洪县公安局党委书记田嘉明和全体干警!”。
林晓松一招手,陆续有几个群众代表都拿着卷好的锦旗来到田嘉明跟前,自觉排成队列。林晓松大手一挥:“把锦旗都展开!”
七八个群众代表将手中的锦旗全部展开。第一面上面写着:“致敬田嘉明同志及东洪县公安局全体民警 洪水之中显身手,救命之恩永不忘。林家洼全体群众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