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时间刚过八点。郑红旗看了看手表,提议道:“时间还早,东关体育场不是新落成了吗?听说里面乒乓球台不错,去活动活动?老坐着,腰背都不舒服了。”
我和晓阳自然没有异议。郑红旗有打乒乓球的爱好,这是他工作之余不多的锻炼和放松方式。于是,一行人便离开餐馆,步行前往不远处的东关体育场。
晚上的体育场灯火通明,不少群众在此健身活动。我们找到了乒乓球台,郑红旗兴致很高,脱下外套,和我轮番上阵打了几个回合。他打球和他工作一样,认真专注,虽然技术算不上顶尖,但每一板都打得很投入。晓阳和柳如红则在一旁观看,偶尔聊上几句。
运动之后,身上出了些微汗,晚风一吹,倒也舒畅。大约九点半左右,大家便各自散去。
回到家里,晓阳先去洗漱。我靠在沙发上,脑海里还在反复琢磨今天下午于伟正书记提到的关于丁洪涛是“天花板干部”的那番话,以及晚饭时郑红旗无意中透露的关于省制药厂项目可能存在变数的信息。
晓阳擦着头发出来,看到我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坐到我身边,问道:“洗澡去三傻子!”
我点点头,把于书记关于“天花板干部”的论述,以及其中蕴含的提醒和告诫,详细地跟晓阳复述了一遍。
晓阳听完,沉吟了片刻,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于书记这话,点得很透啊。所谓‘天花板干部’,就是说丁书记在这个位置上,上升的空间基本上已经没有了。他现在做的,很大程度上是在为退休前的待遇、人脉以及退休后的安排做铺垫和打算了。和这样的领导搭班子,最是考验你的政治智慧和处事分寸。”
晓阳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关切和提醒:“你和他斗,无论输赢,对你都没好处。斗输了,是你能力不足,或者不尊重老同志;斗赢了,别人会说你欺负老领导,不留情面,胜之不武。怎么都是你吃亏。”
我叹了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有些无奈地说:“照你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要处处忍让,事事顺从?那东洪县的工作还怎么开展?有些原则问题,总不能也妥协吧?”
晓阳摇摇头:“那倒也不是一味忍让。而是要更加讲究策略和方法。你要试着去理解他这个阶段领导干部的心态和需求。他到了这个年龄,这个位置,追求的东西可能和年轻时不一样了。不再是单纯的政绩,可能更看重实际的利益、安稳的过渡。你要慢慢观察,摸清楚他到底最看重什么,然后找到彼此都能接受的合作方式和边界。硬顶肯定不行,但无原则的退让更不行。”
我躺在沙发上,用手揉了揉眉心:“都到这个年纪和位置了,还能追求什么呢?无非是求个平稳落地,晚年安稳吧。”
晓阳轻笑一声,带着看透世事的淡然:“追求什么?追求的可多了!资源总是稀缺的,而人的欲望,是无限的?手里掌握着资源分配权,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来投其所好,满足他的各种欲望。”
晓阳说着,靠近我身边,轻轻嗅了嗅,脸上露出一种舒适的表情:“一身汗味,快去洗洗。”
我故意躺着不动,说道:“你答应帮我一个忙,我就去。不然我不洗澡。”
晓阳故作生气,在我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好啊,三傻子,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了?”
我笑着坐起来,认真地说:“我是说正经的。省制药厂这个项目,机会难得,对我们东洪县太重要了!光靠我自己去争取,力度恐怕不够。你得帮我想想办法,从侧面协调一下。”
晓阳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担忧:“你真要下场去竞争?这可不仅仅是商业竞争,背后牵扯到区县关系,甚至可能影响到你和红旗书记、还有平安县友福书记的关系。为了一个项目,值得吗?”
我的语气坚定起来:“值得!东洪县工业基础太薄弱了,太需要这样一个投资规模大、带动效应强的龙头项目了!这对我们增加财政收入、带动就业,意义太重大!这是原则问题,关乎东洪县的发展大局和群众利益,我必须争!”
晓阳看着我坚定的神色,知道我已经下了决心:“这个,先洗澡看表现吧。你努力我肯定也尽力嘛。”
我见晓阳松口,心情顿时轻松不少,站起身笑道:“羊腰子,咱不能白吃啊。
时间很快到了第二天。上午刚上班不久,城关镇党委书记向建民和镇长朱峰两人就一起来到了我的办公室。
朱峰脸上带着些为难的神色,汇报道:“县长,我们来跟您汇报个事。市里那个富丽公司,就是搞卡拉oK的陈丽甄陈总,又来找我们谈了。他们想在咱们城关镇投资搞个大型的卡拉oK,看中了镇东头那块闲置地皮。但他们提出的条件挺高,要求享受招商引资最优惠的税收减免政策,还要我们在土地价格上给予最大优惠。可他们这项目到底能产生多少税收、带动多少就业,现在都还是纸上谈兵,我们心里没底,这优惠政策该怎么给,给到什么程度,实在不好把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