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山租下了胡同十字交叉口一个带院子的住宅,稍加改造,挂上块木头牌子,这生意就做了起来。院子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歪七扭八地停了好几辆轿车,虽然都带着公车的派头,留下的通道不宽,勉强够一辆车小心翼翼地蹭过去。
周海英在前头带路,丁洪涛居中,田嘉明稍落后半步跟着,三人走进了这个烟火气十足的小院。一进院门,羊肉混着孜然、辣椒面的浓烈香气便扑面而来,夹杂着炭火的气息和嘈杂的人声。院子里支着几个棚子,下面摆着简陋的桌椅,已经坐了不少食客,吆五喝六地喝着啤酒,气氛热烈。一个系着油腻围裙的服务员快步迎上来,脸上堆着熟稔的笑:“周局长来了!包间给您留着呢,这边请!”
周海英知道于伟正来此吃饭之后,已经连续两三天都在这个地方带朋友吃了饭,所以,几个服务员都已经认识了周海英。
丁洪涛打量了一下这嘈杂的环境,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脸上露出一种“与民同乐”式的笑容,对周海英说:“海英啊,这大热天的,你这地主之谊尽得可够‘热情’的,直接给整到火焰山来了。”
周海英浑不在意:“我的丁大书记哟,你这可是错怪我了!你没看人家招牌上写着呢,‘东北菜、羊肉汤、特色烧烤’,花样多着呢!再说了,你别看这儿条件简陋,味道那是真不错啊!我跟你讲,现在啊,就这种接地气的地方才能吃到真东西。总比天天在馆子里吃那些套路菜强嘛!你看门口停那几辆车,都是市直机关里的牌照。”
丁洪涛摆了摆手,脸上依旧带着那种矜持的笑:“既来之,则安之嘛。我倒不是挑剔,主要是怕冷落了咱们嘉明同志嘛,嘉明同志平时应酬也多,这种地方怕是来得少。” 他又把话头引向了田嘉明,话里话外带着点敲打。
田嘉明心里清楚,知道这是丁洪涛夹枪带棒的在继续敲打自己,但他脸上只能挤出一点憨厚的笑容,含糊地应道:“丁书记说笑了,我这人糙,能吃饱就行,不挑地方。”
服务员领着他们穿过喧闹的院子。周海英道:前几天这院子啊还没收拾出来,于书记来了之后,不一样了啊。
走进最里面一间相对安静些的平房包间。一推开门,一股热浪便涌了出来。
房间不大,靠墙放着一张圆桌,几把木头椅子,墙皮有些地方已经泛黄剥落。头顶上一个吊扇正在卖力地旋转,发出“呼呼”的声响,但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丝毫驱不散暑气。
先到一步的市公安局党委委员丁刚和县财政局党委书记赵东已经在屋里了。丁刚是个大块头,大概是因为太热,早已把警服上衣脱了,只穿着一件汗湿了的白色跨栏背心,露出圆滚滚的肚腩和粗壮的胳膊,他正拿着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一个硬纸板,使劲地给自己扇风。
赵东则显得斯文些,还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但领口也解开了,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不紧不慢地摇着,额头上也是细密的汗珠。
看到周海英他们进来,丁刚先嚷了起来,声音洪亮:“哎哟我的周大局长,你可算来了!这地方选的,跟他妈蒸笼似的!我说去花园酒店多好,有空调,又清净,你非给整到这地方来受这份罪!”
周海英一边招呼丁洪涛坐主位,一边笑着回敬丁刚:“丁局长啊,就你废话多!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山呢,当然热。等六点半一过,小风一吹,你看凉快不凉快!心静自然凉嘛,你瞅你那一身肥肉,就是火气太旺!” 说着,他转头对跟进来的服务员颇为阔气地吩咐:“先上两件冰镇啤酒,要凉透的!再给我们一人烤两个羊腰子,多放辣椒多放孜然!”
丁洪涛这时插话道:“海英,给我来瓶常温的就行,这岁数了,肠胃受不了太冰的。”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略显局促地站在一旁的田嘉明,落在了田嘉明进门时随手放在墙角那个半旧不新的帆布包上。
服务员应声出去后,丁洪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用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对田嘉明说:“老田,你去把那边窗户开开,透透气,这屋里太闷了。”
田嘉明“哎”了一声,刚要挪步,旁边的赵东赶紧用扇子虚拦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别别别,田局长,可使不得!这窗户外面就是杂草堆,一开窗户,蚊子全进来了!我是最招蚊子的,可经不起那个折腾。” 赵东管着财政的钱袋子,又一直在大机关,说话自带一股斯文的劲儿。
田嘉明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了,站在那儿,坐也不是,去开窗也不是,一个五十多岁、在公安系统里说一不二的一把手,此刻竟像个听候发落的新兵,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
丁刚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但话里却带着对赵东的奉承:“就是就是,老田你别动!咱们赵书记可是财神爷,金贵着呢!哪能喂蚊子?要开窗也得先让老板来打打药再说。”
丁洪涛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带着一种戏谑的眼神看向田嘉明,加重了语气:“老田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