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往和裴元谈笑风生的时候，对默默添酒递茶的七品小弟，基本都没太过在意。
可是这会儿听说堂堂大七卿，竟然也将那倒酒小弟视为座上客，这就让他们很不淡定了。
尤其此刻陈心坚还在末席向李士实客气招呼着。
这就，让他们的感觉有些微妙了。
裴元扫了弟弟们一眼，抬起手臂压了压，示意他们都坐。
看到裴元哥哥的举动，这些还未进入官场的小卡拉米们，忽然就像是有了底气一样，陆续的坐回位置。
虽然仍旧安静如鸡，只是此刻心绪竟十分的平静了。
裴元摆手示意了下，就和李士实回头说起了话，“现在心坚已经得了宣府的一个实缺，担任兴和守御千户所的千户了。”
李士实对裴元这个集团的膨胀速度还是有些吃惊的。
前些天才刚听说，以往追随裴元的陈头铁当上了山东都司的指挥同知，没想到这么快又把陈心坚安排去了边军，担任一个很有独立性的千户。
李士实对边军几乎没什么概念，更不知道兴和在什么地方，但仍旧很客套的夸赞了一句，“也算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裴元想着宣府的事情已经货卖两家了，也不差再给老哥哥做个人情，便稍微向侧面歪了歪头。
李士实很懂的凑过来。
裴元便低声道，“老哥最近可以留意下宣府那边，可能会有大事。”
李士实闻言，目光动了动。
宣府？
宁藩对边军并没做多少功课。
对于宁王阵营来说，第一选择是和平演变，趁着朱厚照没儿子，鼓动群臣直接拥立。
第二选择是等朱厚照搞得天怒人怨之后，趁乱起兵。可就算起兵，身在南昌的宁藩最优先的目标也是顺江而下，抢下南京这个旧都。
南京六部的官员，不少都已经被渗透了。抢到了南京，就有一整个现成的朝廷。
到时候宁王去祭拜了太祖，直接登基，再依靠南京六部发号施令，有各地党羽群起响应，很快就能截断北上的漕运，尽有江南膏腴之地。美滋滋。
缺少了江南的钱粮，边镇立刻就会因为缺粮和北京朝廷闹起来，宁王完全可以坐视北方大乱，然后再传檄而定。
宁王手中有钱有粮，难道还怕那些陷入困境的边军不屈服吗？
所以不止是宁王，就连李士实、刘养正这些谋士，也都没有在拉拢边军上花太多的心思。
只不过裴元既然提了，出于对这货破坏力的认可，李士实肯定要去打听打听的。
就在裴元和李士实窃窃私语的空当，陈心坚已经指挥着锦衣卫们摆好了酒菜。
裴元想着李士实也是当朝大佬之一，而且朝廷不少人还和宁藩眉来眼去的，或许就知道些什么。
于是便笑着试探道，“这次的四书题，老哥看了吗？”
李士实有些意外，“你还关心这个？”
裴元也是在那些举子们讨论科考题目时，才听出蹊跷的，他含糊道，“嗯，听着有点意思。”
李士实笑了笑，“是有点意思。”
别的却不肯多说了。
刚才布菜摆酒的时候闹出了点响动，那些弟弟们趁机松了口气，离得近的还窃窃私语了两句。
这会儿听到自家哥哥和另一位大佬，以这样意味难明的语气探讨起考题，都觉得这种高端对话，好像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啊。
这些举人们平时也是键政高手，之前沉浸在考试中，还只是纯粹从答题角度分析，没想太多。
这会儿顺势一琢磨，立刻都有些不淡定了。
三道题，鲜明的三种立场。
那什么样的答案，才会让那个最终阅卷官满意呢？
甚至，如果只是单纯的答题，没有一以贯之的思路，在每道题都出现摇摆的话，又会对答卷带来什么影响？
原本不少举子还对自己的答卷比较满意，当这会儿意识到场外因素比他们自身的努力更重要时，不少人都开始额头冒汗了。
于是场中再次鸦雀无声起来，弟弟们都认真的听着两位大佬的高端对话，为自己的前途纠结万分。
却听裴元感叹道，“有意思，其实也挺没意思的。”
明明是国家选才的大典，却成了多方争斗的战场。一些只是单纯想要认真考试的人，却在无意中完成了影响前途命运的站队。
李士实这会儿，倒是难得的也说了心里话，“世道如此，有什么办法。”
裴元没感慨多久，端起茶和李士实示意了下，笑着说道，“我也是个俗人，说这个都要让老哥见笑了。”
李士实也呷了口茶，不以为意道，“见笑什么，这世上谁还不是个俗人？”
裴元等李士实落了杯子，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