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真不是夸口,他家里那是金山银山,区区百千两不会放在眼里的,大哥先给我饱腹一顿,定能让你满意。”
牢头脚步一顿,果真扭过头来。
宝玉眼前一亮,以为事情有转机,自己的聪明智慧抓住了牢头的心,粗鄙之人当以利诱之。
却不想牢头接着嘲弄道:“饱餐一顿?别急,想必用不了多久,你也能饱餐一顿了。”
宝玉欢喜道:“果真?什么时候?”
牢头与旁边一同端饭的同僚相视一眼,皆是捧腹大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宝玉饿得难受,十分捉急,“官爷,官爷,你还没说什么时候呢!”
对面牢房关着的贾政,不堪其扰,已是这个地步,他本也无力管束,在宝玉丢人现眼之后,还是忍不住怒骂道:“蠢货!府里有你这般的后辈,门楣落地也是早晚的事!”
另一边,听得动静惊醒的李纨母子,渐渐回过神来。
贾兰脸上未见什么惧色,十分安定,反问母亲,“娘,你身子可还好些?可还经受得住?”
李纨揉了揉贾兰的脑袋,默默颔首,“还好,少说些话,省些力气,牢里便是一口水也不好得。”
贾兰也点点头,只眼中更明亮些,挫折并没消磨他的心智,反而让他求生的欲望更加强烈,心底的目标也更加明确了。
混乱不堪的牢房走至尽头,登上十余级石阶,才有一间小门隔绝的牢房。
牢房中各种陈设应有尽有,除去床铺木柜,桌案上甚至还摆着油灯。
迎春,探春,惜春三女挨坐在床铺上,手挽着手相互依偎。
若不是岳凌最后嘱咐了她们一句,要她们不必太担心,如今她们必然不会这么淡定了。
“二姐姐,三姐姐,我们还需得在这牢房中待多久?”
惜春稍稍缩了缩身子,阴暗的牢房还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别怕,相信用不了多久了。”
探春说道:“既然侯爷有言在先,定然不会忘了我们。”
“那我们出狱以后,便就一直住在定国府上了吗?”
探春叹息道:“那我们还能有什么去处呢?便是林姐姐愿意收留我们,已经实属不易了。”
惜春眨了眨眼,看向探春的脸颊。
却发觉探春虽是叹着气说出的这话,脸上不见一分失落,而是双眸炯炯有神,隐隐有些小期待一样。
贾家崩塌了,对于她们来说,束缚她们的桎梏也再没有了。
眼下的结局,还真不算件坏事。
迎春沉默不言,似是仍有心事。
忽而,牢房门外响起了叩门声,三春心头一惊,却又转出喜色来,以为是岳凌到了,待开门时,迎进来的竟是几个狱卒,只不过手里拿着些许吃食,让三女并非是空欢喜一场。
“三位,今日还未用饭食,小的草草准备些许吃食,若不合口味,还望你们能多担待。大理寺监牢里,便也只有这个条件了。”
迎春,惜春接了过来,探春迎着人道:“不敢多求什么,多谢大人照顾。”
“哪里哪里,不敢叨扰你们歇息,小的先告退。”
简单的客道过后,房里再就剩下三女,便是她们也未能想到,在牢中还能用上如此像样的吃食。
“二姐姐,四妹妹吃吧,吃完歇息一会儿,或许再睁眼,侯爷就来了呢?”
……
“国公爷,国公爷,小心脚下,小的掌灯,小的掌灯。”
狱卒卑躬屈膝的迎接着,连带着将宫里来宣旨的宦官一同迎了进来。
来到贾府的牢门前,宦官展开圣旨,没有丝毫客气,便就宣读起来,“荣国府僭制营园、私藏御物、通敌谋逆、徇私枉法……贾史氏罪大恶极,秋后问斩,余者年十五岁以上流放琼州,十五岁不足年者,革为庶民,钦此!”
贾家众人倒地叩拜,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贾母的面如枯槁,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当即仰倒在了草席上,呜呜咽咽的再说不出话来。
而贾赦贾政等人,却又庆幸能捡回一条命来,虽然流放琼州也是九死一生,可总也比死在大牢中的好。
王夫人更是哽咽着搂住宝玉,“我的儿,你果真是好福气,你还有一旬才足十五岁,你不必流放琼州了,在这京城地界自己谋生活,照顾好自己。”
“娘亲,怕是再看不到你成亲,成家了。”
贾宝玉还没回过神来,却是对面传来惨叫声。
定睛分辨,是贾琏痛苦的以头撞墙,内心近乎崩溃,他是比宝玉大的,年足二十余,便要和贾家的大部队一起流放琼州了。
王夫人扯了扯宝玉的衣袖,好生叮嘱道:“京城里没了贾府,事事要凭靠你自身了。陛下只说革为白身,却未说罪臣之身,已经是法外开恩了。”